苏绾望着轮回井水面泛起的涟漪，画面里凌寂跪在雪中抱着冰冷的身体，嘴唇微动。
她没动。
夙夜却先一步抬手，掌心凝聚出一道黑光直冲水面。涟漪瞬间炸开，画面崩碎成点点星光，散入空中。
“别看。”他说。
小黑从她肩头跳下来，啪地打了个响指：“宿主！大事不好！你俩刚把时间老狗踹进井里，现在全神域都在等你发喜糖！”
苏绾一愣：“什么喜糖？”
“还能是什么？”小黑翻白眼，“你们都官宣了，主神大婚不办？人家民政局都准备好电子请柬模板了！再说了，你不结婚，我怎么当婚礼总导演？我的职业生涯不能没有高光时刻！”
它说着掏出一块悬浮光屏，唰唰划拉几下，投影出一堆设计图。
“来来来，看看我的创意！”
“请柬用修仙玉简做外壳，嵌星际光屏内胆，一点就播放民国《夜来香》混搭精灵圣歌，主打一个跨文明精神污染。”
“婚纱是旗袍剪裁，裙摆镶深海夜光珍珠，肩部绣丧尸末世军火商徽记暗纹——低调奢华有内涵。”
“伴手礼是每人一颗压缩记忆糖果，含进去三秒体验你俩九世虐恋全过程，建议心脏病患者慎用。”
苏绾看着那张婚纱设计图，指尖轻轻碰了碰投影上流动的珍珠光泽。
“你还真想得出来。”
“那是！”小黑叉腰，“这叫仪式感！你们一个是从废土杀出来的军火女王，一个是靠茶艺拿捏病娇的顶级玩家，婚礼不整点活儿，对得起观众吗？”
夙夜冷着脸打断：“婚礼可以办。但有个条件。”
“你说。”苏绾转头。
“不许让那些分身显形。”他声音低下去，“我不想看到‘我自己’站在这里，举杯敬我们。”
小黑眨眨眼：“啊？你是怕吃醋？”
“我娶我自己？”夙夜冷笑，“荒唐。”
“可他们也是你啊。”苏绾轻声说，“每一个世界里的你，都曾为我动过心，拼命护我周全。他们值得被看见。”
“我知道。”夙夜盯着她，“但他们不是现在的我。如果让他们出现……我会控制不住想揍自己。”
小黑噗嗤笑出声：“家人们谁懂啊！新郎官要打前任，结果前任就是他自己！这是什么新型家庭伦理剧？”
苏绾也笑了：“所以你不承认他们是你的过去？”
“我承认。”他语气沉了，“但我更想让你记住的是——现在这个完整的我。而不是九个碎片拼起来的影子。”
空气安静了一瞬。
小黑忽然拍手：“有办法了！”
它跳到两人中间，举起光屏：“轮回之石能提取魂念！我把林清羽、江澈、石头他们的意识片段抽一缕出来，做成观礼投影，不影响原世界运行，也不扰动因果线！完美规避规则雷区！”
夙夜皱眉：“那九个‘我’呢？你也打算弄出来？”
“不不不！”小黑摆手，“他们已经归位了，强行分离会撕裂神格。但朋友不一样！他们是独立个体，只是和你们有过羁绊。这一缕魂念，相当于他们在这个时空的‘分身代打卡’！”
苏绾看向夙夜：“让他们来吧。至少……有人见证。”
夙夜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可以。但只准投影。不准实体化。不准说话。不准靠近你。”
“明白！”小黑立正，“尊贵的新郎官怕自己绿，已记录在案！”
夙夜瞪它一眼。
小黑立刻缩成一团黑球滚走。
夜色渐深。
神域重建的工程还在继续，远处高台已有雏形，工人们用神力点亮浮空灯，像星河流淌在废墟之上。
苏绾回到寝宫。
试衣镜前放着那件婚纱，旗袍领口缀着细碎星光，裙摆垂落如月光倾泻。
她换上婚纱，转身时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镜中倒影美得不像真人。
她伸手触碰镜面，低声问：“你们……会难过吗？”
没人回答。
但她知道他们在。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镜面泛起波纹。
九道虚影缓缓浮现。
白衣凌寂站在雪山之巅，手中还握着剑。
陆司辰坐在书桌前，笔尖悬停在信纸上。
傅承屿系着领结，抬头看向镜头。
萧绝披着玄甲，眼神锐利。
霍峥叼着半截雪茄，烟雾缭绕。
厉霆站在指挥台前，数据流在眼前滚动。
沧溟踏浪而立，海水在他脚下翻涌。
瑟兰伊尔手持花枝，身后是精灵森林的晨光。
战枭扛着重炮，背影挺拔如山。
他们静静看着镜中的苏绾。
然后，齐声开口：
“新婚快乐。”
声音各异，有的冷，有的淡，有的低哑，有的温柔。
却都带着同一种情绪——祝福。
九道身影彼此对视一眼。
凌寂微微颔首，霍峥弹了弹烟灰，厉霆推了下眼镜，战枭勾了下嘴角。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
光影开始消散。
一个接一个，化作点点微光，融入镜中深处。
直到最后一个人影消失。
苏绾站在原地，手指仍贴在镜面上。
忽然，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伸来，轻轻捂住她的眼睛。
“别看。”夙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不是别人。”
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是我。过去的我，破碎的我，爱你的我。”
“但现在，只有我。”
“我会陪你，走到永恒。”
苏绾闭上眼，靠进他怀里。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最怕的不是敌人，不是背叛，也不是轮回重来。”
“我怕的是，当你完整之后，就不需要我了。”
夙夜收紧手臂：“那你永远不用担心。”
“因为我完整的那一刻，就是因为你。”
门外传来咚咚敲门声。
“喂！里面两位！”小黑的大嗓门穿透房门，“别抱了！明天还要早起！宿主你得早点睡！新郎官你也别赖着不走！洞房花烛夜还没开始呢！”
苏绾睁开眼，笑了。
夙夜松开手，绕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婚纱衬得她像一场梦。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碎发。
“我去外面守着。”他说，“你早点休息。”
“嗯。”
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握住门把时，忽然停下。
“对了。”他没回头，“如果你梦见他们……不用躲。”
“因为他们都是我。”
“而我，只会是你一个人的。”
门开了又关。
房间里只剩苏绾一人。
她站在镜前，看着自己的倒影。
忽然，镜面再次泛起涟漪。
不是九道虚影。
只有一道。
穿着黑色礼服的夙夜，站在神殿尽头，朝她伸出手。
那是明天的他。
未来的他。
完整的他。
他在镜中对她点头。
然后，缓缓单膝跪地。
手中捧着一枚戒指。
苏绾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
指尖刚触到镜面——
咔。
一声轻响。
镜面裂开一道细缝，从中央蔓延而下。
裂缝中透出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