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瑟拉·逐星的离去,并未让蛮石堡的发展节奏慢下半分,反而如同点燃了积压已久的引线,催生出更磅礴的建设热潮。两位留守的精灵——艾莉丝与凯勒布理安,虽仍带着精灵族特有的疏离与矜持,却以实际行动践行着承诺,将古老的自然智慧,悄然融入这片人类领地的肌理。
艾莉丝有着一头如同春草般的浅绿色长发,指尖掠过之处,植物总能焕发出更强的生机。她每日都会漫步在泛着新绿的土豆田与规整的草药园中,口中低吟着晦涩的精灵咒文,纤细的手指轻拂过叶片上的晨露。在她的引导下,土豆藤蔓长得愈发粗壮,叶片油亮得能映出人影,连微光之泉的灌溉效率都提升了三成——她教会领民辨识土壤干湿,用特定的伴生香草驱虫,甚至能通过植物的叶片颜色,判断其缺乏的养分。老约翰如同最虔诚的学徒,佝偻着身子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粗糙的兽皮本,用烧黑的木炭仔细记录着每一个手势、每一种草药的用法,眼中满是求知的热切。
凯勒布理安则更为沉静,银灰色的眼眸中透着理性的光芒。他将木屋改造成简易的炼金室,用光耀石粉末、微光之泉与从迷雾森林带来的稀有草药,调配出莹白色的疗伤药膏和淡蓝色的解毒剂——前者涂抹在伤口上,能迅速镇痛止血,连酸液造成的溃烂都能加速愈合;后者则能有效抵御沼泽中的瘴气与低阶毒素,效果远超老约翰的土方子。他还经常出入铁匠铺,指导铁臂如何控制火候,将微量光耀石粉末均匀融入滚烫的金属熔液,打造出泛着淡淡白光、对黑暗能量具备微弱抗性的“破邪”武器胚子。
精灵的知识如同甘霖,滋润着蛮石堡贫瘠的技术土壤。即便只是冰山一角,也已让领地的农业产量、医疗水平悄然迈上了新台阶,领民们看向两位精灵的目光,也从最初的好奇敬畏,逐渐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尊重。
而真正让蛮石堡面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是工匠张文主导的“光耀水泥”量产与应用。
在反复试验确认烧制配方(石灰石、沼泽黏土与光耀石矿渣按特定比例混合)和工艺流程后,一座高达三丈的立窑在堡外东侧拔地而起。窑火熊熊燃烧,浓烟滚滚升空,当第一批成规模、泛着莹白光泽的水泥粉末从窑底滑落时,张文激动得双手颤抖——这意味着,石质城墙的建造,终于能从图纸变为现实!
早已规划好的城墙地基,已用巨石和碎石层层夯实,宽达丈余,深入地下三尺,如同一条沉稳的地龙,绵延向远方。领民们分成数队,有的用木桶从河边提来清水,有的将水泥粉末倒入巨大的木槽,加水搅拌成粘稠的灰浆,灰浆泛着淡淡的白光,散发着温润的气息;壮汉们则用滚木和绳索,将从附近采石场运来的巨大青石艰难拖拽至工地,每一块石头都经过初步打磨,边角规整,重量足有千斤。
“都稳住!这块石头位置不能偏!”
“灰浆要抹匀!接缝处必须饱满,不能有半点空隙!”
张文穿梭在工地上,嗓子早已沙哑,却依旧精神矍铄。他手里拿着长长的木尺,不时丈量着石墙的垂直度与平整度,要求近乎苛刻。但当工匠们看到“光耀水泥”的惊人效果——涂抹后不过两个时辰,石块便被牢牢粘合,即使用撬棍也难以撬动,后期强度更是远超普通砖石——所有人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工程进展虽慢,却异常扎实。每一段垒砌完成的墙基,都泛着沉稳的莹白光泽,墙体笔直坚固,与旁边作为过渡的、简陋松散的版筑泥墙形成鲜明对比。领民们路过工地时,总会停下脚步,望着那逐渐升高的石墙,眼中充满了自豪与期待——这不再是简陋的泥坯墙,而是能真正抵御魔物、守护家园的钢铁屏障!
与此同时,河边的水力设施也已接近尾声。巨大的木质水轮直径足有五丈,叶片被铁皮包裹,牢牢固定在转轴上。当工匠们打开导流渠的闸门,湍急的河水奔涌而出,冲击着水轮叶片,带动水轮缓缓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随后通过复杂的连杆和齿轮,将动力传递到铁匠铺外那座包裹着铁皮的硬木锤头上。
“哐!……哐!……哐!”
富有节奏的沉闷撞击声,开始在蛮石堡上空回荡。水力锤不知疲倦地抬起、落下,精准地锻打着铁臂夹在铁砧上的通红铁料,每一次撞击都溅起漫天火星,力道雄浑而稳定,效率远超十名壮汉合力抡锤!铁臂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上布满汗珠,看着在水锤下迅速变形、褪去杂质的铁料,激动得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意味着他能打造出更大、更复杂、质量更高的铁器,甚至能尝试锻造曾经不敢想象的重型武器!
水利带来的好处不止于此。在张文的规划下,几条简易的水渠正从河边向高地延伸,用凿空的原木作为管道,将河水引向农田。未来,即便是干旱季节,领民们也能用水渠中的水灌溉田地,彻底摆脱靠天吃饭的窘境。
整个蛮石堡,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巨大工坊。石墙在一寸寸延伸,水轮在不停转动,铁锤在持续轰鸣,田地在不断扩展……一种名为“秩序”与“发展”的磅礴力量,正在这片曾经荒芜的土地上勃发,空气中都弥漫着生机与希望的气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石质城墙完成第一段百米示范段、水力锤正式投入使用的当天下午,了望塔上的哨兵突然挥动起一面绿色旗帜——这是“有外来者接近、无明显敌意”的信号,而非代表警报的警锣。
林昊迅速登上塔楼,举起系统兑换的望远镜望去。这一次,来的既非流离失所的难民,也非沼泽中的魔物,而是一支装备齐整的队伍。
大路上,十余名骑士骑着北境常见的矮种马,正缓缓逼近。他们身着统一的灰蓝色粗布外套,外套外罩着鞣制精良的皮甲,腰间挎着长剑或弯刀,背上背着长弓与箭囊,行进间保持着严密的队形,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腰间挎着一柄宽大的双手阔剑,马鞍旁挂着一面绣有咆哮熊头图案的三角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灰熊领的人!
林昊的目光瞬间凝重起来。根据之前难民带来的消息,灰熊领是西南方向的一个男爵领,领主奥登男爵实力强横,领地人口数千,常备兵力过百,远非初建的蛮石堡可比。更重要的是,灰熊领正与南边的黑鸦领陷入冲突,此刻派人前来,绝非偶然。
是善意的拜访,还是恶意的探查?是偶然路过,还是听到了蛮石堡发展的风声,特意前来试探虚实?
林昊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通知下去,领民正常劳作,不必惊慌,但护卫队全员戒备,隐藏在工坊和房屋后方。打开栅门,放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奥登男爵的使者,究竟有何来意。”
灰熊领的队伍在栅门外停下,骑士们纷纷勒住马缰,警惕地扫视着蛮石堡内的景象。只有为首的雷蒙队长和一名副手下马,步行进入堡内。雷蒙的目光锐利如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忙碌却精神饱满的领民,远处轰鸣作响、冒着火星的水力锤,以及最引人注目的,那段已经垒砌一人多高、泛着奇异莹白光泽的石质城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显然没料到这个曾经破败的边境聚居地,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灰熊领护卫队长,雷蒙。”雷蒙走到林昊面前,右手握拳抵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北境战士礼,声音洪亮如钟,“奉奥登男爵之命,巡视野外,清剿零星匪患,顺便探查周边局势。路过贵地,特来拜访林昊领主。”
他的措辞客气,但语气中带着上位领地对偏远地区的天然优越感,目光中的审视毫不掩饰。
“蛮石堡领主,林昊。”林昊平静地回礼,神色不卑不亢,“雷蒙队长远来辛苦,里面请,喝杯清水解解渴。”
将两人引入稍加修缮的领主大厅,大厅内虽依旧简陋,却干净整洁,墙壁上挂着一张用木炭绘制的粗糙地形规划图,标注着农田、工坊、城墙的位置,条理清晰。雷蒙的目光在地图上停留了片刻,眼中的惊讶又深了几分——这绝非一个胸无大志的偏远领主能做到的。
“林昊领主,”雷蒙喝了一口清水(林昊并未动用珍贵的微光之泉),开门见山,“恕我直言,蛮石堡的变化,实在令人惊讶。我一年前曾奉命巡视过这片区域,当时这里还是一片废墟,人烟稀少。不知领主大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让此地焕发生机的?而且,贵地的城墙……似乎颇为独特。”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石墙的坚固程度、那种奇异的莹白色材料,以及蛮石堡快速发展的秘密,都是他此行想要打探的重点。
林昊心中了然,早已备好说辞,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侥幸罢了。北境战乱,不少流民流离失所,我只是收留了他们,大家为了生存齐心协力,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至于城墙,不过是领地里几位老工匠琢磨出的土办法,用石灰混合一些特殊黏土,让石头粘得更牢些,不值一提。”
他轻描淡写,将系统的存在、精灵的帮助、光耀水泥的秘密尽数隐去,只将一切归功于“流民的努力”和“简单的土办法”,既不显得刻意隐瞒,也没有泄露任何核心信息。
雷蒙显然不信,但林昊的回答滴水不漏,他也不好强行追问。接下来,他又旁敲侧击地询问了蛮石堡的人口、兵力、粮食储备,以及是否见过黑鸦领的溃兵等问题。林昊则巧妙应对,该坦诚的坦诚(如接收流民、以农耕为主),该模糊的模糊(如兵力只说“足够自保”),该否认的坚决否认(如从未见过黑鸦领溃兵),同时还反过来询问了灰熊领与黑鸦领的冲突进展、周边盗匪的分布等情况,不动声色地收集着情报。
交谈半响,雷蒙没能打探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反而被林昊的沉稳老练超出了预期。他意识到,这位年轻的领主绝非易于之辈,蛮石堡的快速发展,背后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昊领主,您的领地发展迅速,令人钦佩。”雷蒙站起身,准备告辞,“如今北境不算太平,盗匪横行,野兽出没,南边的战乱也可能波及此地。奥登男爵一向重视与周边领地的和谐共处,或许,我们日后可以多一些往来,互通有无。”
这话半是警告,半是拉拢——既暗示了蛮石堡的处境不算安全,也抛出了结盟的橄榄枝,试探林昊的态度。
“感谢奥登男爵的好意。”林昊起身相送,语气诚恳,“蛮石堡一向渴望和平与发展,愿意与所有友善的邻居保持良好关系,互通有无,共抗风险。”
送走雷蒙一行人后,林昊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灰熊领使者的到来,意味着蛮石堡已经正式进入了周边势力的视野。之前那种“闷声发大财”的平静发展期,恐怕即将结束。接下来,蛮石堡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关注,甚至可能引来试探、打压,或是其他势力的觊觎。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林昊清楚,无论未来面临何种变局,加快自身建设、提升综合实力,才是立足的根本。
他转身望向那段初具规模的石墙,望向轰鸣的水力锤,望向田地里绿油油的土豆幼苗。
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但他必须让蛮石堡这艘小船,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更坚固、更强大,才能在未来可能到来的惊涛骇浪中,劈波斩浪,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