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夫费连,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摘星楼。
他这几天,为了赶工修建那座“钓鱼台”,吃住都在渭水河边,人都晒黑了一圈,瘦了十几斤。
但他精神头却很足,一脸的兴奋。
“大王!大王!幸不辱命!您要的钓鱼台,已经建好了!”费连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
“哦?这么快?”帝辛有些意外。
他本来以为,要建一座配得上他人王身份的高台,怎么也得个把月。没想到,费连十天不到,就搞定了。
“回大王,臣调集了朝歌城内所有的能工巧匠,三万民夫,日夜赶工!所用材料,皆是最好的金丝楠木和汉白玉!那高台,足有九丈九尺高,登临其上,可俯瞰整个渭水,气派非凡!绝对配得上您人王的威仪!”费连一脸邀功地说道。
【我靠!九丈九尺高?三十多米?这他妈是钓鱼台,还是信号塔啊?】
殷泽在旁边听得咋舌。
【还金丝楠木,汉白-玉……我爹这是真下血本了啊。这得花了多少钱?费仲尤浑那俩倒霉蛋抄家的钱,不会都填这儿了吧?】
【这费连,果然跟他爹费仲一个德行,都是会拍马屁,会搞铺张浪费的主儿。】
帝辛听着费连的描述,也是嘴角一抽。
他只是想建个台子,摆个姿态。
没想到,这费连,直接给他搞了个地标性建筑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
排场越大,动静越大,才越能吸引人的眼球。
才越能表现出他这个“昏君”,是多么的劳民伤财,好大喜功。
“干得不错。”帝辛满意地点了点头,“明日一早,孤,就要亲临渭水,开始钓鱼。”
“你,去准备仪仗,务必要将排场,给孤搞到最大!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孤,去钓鱼了!”
“是!臣遵旨!”费连一听,更是激动得满脸放光,连忙领命而去。
……
第二天。
整个朝歌城,万人空巷。
从王宫到渭水河畔,数十里长的御道,被禁军清扫得一尘不染,两旁站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帝辛的排场,确实是搞到了极致。
八匹神俊的白马拉着他那辆由黄金打造的巨大龙撵,缓缓行驶在御道之上。
龙撵的前后,是数千名身穿金甲的御林军。
仪仗队高举着代表大商王权的玄鸟旗,绵延数里。
宫廷乐师,在路边奏响着雄壮的《将军令》。
那场面,比他去女娲宫进香时,还要隆重十倍!
帝辛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斜倚在龙撵的软榻上,怀里抱着殷泽,接受着万民的朝拜。
百姓们看着这如同天神出巡般的景象,一个个都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但他们的眼神,却很复杂。
有敬畏,有崇拜。
但更多的,是一种担忧和不解。
他们想不通,他们英明神武的大王,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荒唐。
【我爹这演技,真是没谁了。】
殷泽躺在帝辛怀里,感受着周围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这哪是去钓鱼啊,这分明是去搞行为艺术啊。】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西岐,告诉阐教:看到了吗?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务正业,只知道享乐的昏君。你们可以放心了,可以对我放松警惕了。】
【不过,这招真的有用吗?姜子牙那老狐狸,会信吗?】
殷泽心里,有些打鼓。
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来到了渭水河畔。
一座无比雄伟,直插云霄的汉白玉高台,已经矗立在了那里。
高台之上,旌旗招展,香炉鼎立。
一张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宝座,摆放在高台的正中央。
帝辛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台。
他坐在宝座之上,俯瞰着下方烟波浩渺的渭水,只觉得胸中豪情万丈。
“来人。”帝辛淡淡地开口。
一名侍从,立刻恭恭敬敬地,捧上了一根鱼竿。
那鱼竿,也非凡品。
竿身,是由万年紫竹制成,上面刻满了玄奥的符文。
鱼线,是由千年冰蚕丝捻成,坚韧无比。
但最奇特的,是那鱼钩。
那鱼钩,竟然是直的!
而且,上面,没有挂任何鱼饵!
【我靠!直钩!真让他搞了个直钩出来!】
殷泽看到那鱼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爹这是要干嘛?他这是在cosplay姜子牙啊!】【姜子牙直钩钓鱼,钓的是“愿者上钩”的君主。】【那我爹,一个君主,拿着直钩,他想钓什么?】
帝辛接过鱼竿,将那直钩,随意地,抛入了下方的渭水之中。
然后,他便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
仿佛,他真的只是来这里,晒晒太阳,打发时间。
这一幕,通过各种渠道,迅速地,传到了西岐。
西岐,相府。
姬昌和姜子牙,正在对弈。
当他们听到探子关于帝辛在渭水河畔,直钩钓鱼的汇报时。
两人,都愣住了。
姬昌捻着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错愕和古怪。
“仙长……这帝辛,他……他是在学您?”
姜子牙的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盯着棋盘,久久没有落子。
他想不通。
帝辛此举,到底意欲何为?
是单纯的模仿?是幼稚的挑衅?
还是说,这背后,另有深意?
“侯爷。”姜子牙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看来,我们都小看这位人王了。”
“他,不是疯子。”
“他每一步,都走得,让我们看不懂。但每一步,又都恰好,打在了我们的软肋上。”
“他设立招贤馆,是在挖我们的根基。”
“他如今,又学我直钩钓鱼,他这是……”
姜子牙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这是在跟我抢人!抢天命!”
姜子牙知道,他下山,身负天命,要辅佐西周,取代殷商。这是定数。
而他直钩钓鱼,就是在等一个契机,等天下大势汇聚于他一身。
可现在,帝辛,竟然也来玩这一套!
他一个将亡之国的君主,一个逆天而行的“暴君”,他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来跟自己这个天命之人,抢夺天机?
姜子牙的心,第一次,乱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幽灵下棋。
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但每一步,都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受和被动。
……
渭水高台。
帝辛依旧在闭目养神。
他知道,他的“阳谋”,已经成功了。
他就是要让姜子牙,让阐教,都看不懂他想干什么。
你猜!
你尽管猜!
你猜得越多,你就错得越离谱!
你越是想算计我,你就越是会陷入我为你准备的陷阱!
时间,一天天过去。
帝辛每天,都会来这钓鱼台,坐上半天。
风雨无阻。
朝歌的百姓,从一开始的好奇,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臣们,也从一开始的苦苦劝谏,到后来的唉声叹气,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在所有人眼里,大王,就是玩物丧志,无可救药了。
只有帝辛自己知道,他在等。
他在等一条,真正的大鱼!
这一等,就是七天。
这七天里,渭水河畔,风平浪静。
别说大鱼了,连个小虾米,都没上钩。
费连急得是团团转,几次都想建议大王,要不咱们换个带钩的鱼竿,再挂点饵?
都被帝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爹,你到底在等谁啊?】
连殷泽,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都一个礼拜了,啥动静都没有。你不会真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吧?】
【人家姜子牙钓鱼,好歹还有个传说加成。你这……除了劳民伤财,好像啥效果都没有啊。】
就在殷泽都快要放弃的时候。
第八天的清晨。
渭水之上,起了大雾。
白茫茫的雾气,笼罩了整个河面,能见度,不足三尺。
就在这浓雾之中。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突然,在高台之下,响了起来。
“呵呵……人王,好大的排场。”
“只是不知,你这直钩,是想钓河里的鱼,还是想钓……天上的龙啊?”
帝辛的眼睛,猛地睁开!
他低头望去。
只见浓雾之中,一叶扁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停在了高台之下。
船头,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蓑衣,头戴斗笠的老者。
他看不清面容。
但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气息,却让帝辛,瞬间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来了!
孤等的大鱼,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