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司菲尔路76号,这座由花园洋房改造而成的魔窟,此刻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即便是白天,走廊里也光线昏暗,特务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惶恐不安,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
三楼行动队大队长办公室内,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林至海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上海滩灰蒙蒙的天空,一如他此刻阴鸷到极点的心情。昂贵的丝绸衬衫皱巴巴地敞着领口,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嘴角因愤怒而不停抽搐。
地毯上散落着摔碎的茶杯碎片和几份被揉皱的文件。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雪茄和一种名为的屈辱气味。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来自丁默邨的训斥。顶头上司尖利刻薄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废物!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布下天罗地网,连电台零件都给你做了诱饵!结果呢?零件丢了!人没抓住!还折了七八个弟兄!林至海,你告诉我,你是干什么吃的?!
这不仅仅是斥责,更是对他能力的质疑,对他地位的威胁。李士群那边的人,此刻恐怕正躲在暗处幸灾乐祸。
奇耻大辱!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林至海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红木办公桌上。的一声巨响,震得笔筒都跳了起来。
掌柜的!又是那个掌柜的他咬牙切齿,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浸透着毒液般的恨意。
三号码头行动的每个细节,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播放。那神出鬼没的身影,精准得可怕的射击,鬼魅般穿透包围圈的能力......
第一次,在码头仓库,让他损失货物和黑账本。
第二次,在楚辞抓捕行动中,让他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一次,更是在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把他当猴耍,抢走电台零件,让他损兵折将,在上司面前抬不起头!
新仇旧恨,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
来人!林至海猛地拉开办公室门,对着外面噤若寒蝉的手下厉声咆哮。
几个心腹特务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垂手肃立,头都不敢抬。
给我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掌柜的揪出来!林至海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形,把他的画像贴遍全上海!不!贴遍整个华东!悬赏!加悬赏!五千大洋!不!一万大洋!我要活的!我要亲手剥了他的皮!
手下们面面相觑。一万大洋!这足以让任何人疯狂,也反映出林大队长的怒火到了何种程度。
还有!林至海猩红的眼睛扫过手下,所有码头、车站、旅馆、妓院、赌场......所有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都给我撒下眼线!凡是形迹可疑、身手不凡、最近突然发财的人,统统抓回来审问!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是!大队长!手下们连忙应声,冷汗浸湿后背。
林至海不耐烦地挥手。
手下们如蒙大赦,慌忙退出。
办公室重归寂静,只剩下林至海粗重的喘息。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空白报告纸,抓起钢笔,蘸满红墨水——他要用最刺眼的颜色书写这份耻辱和决心。
他奋笔疾书,字迹狰狞:
《关于三号码头行动失利及后续追查计划的报告》
在报告中,他极力渲染掌柜的的狡猾与危害,将失败归咎于此人的诡异能力内部可能存在的信息泄露,并立下军令状:
......职部愿立军令状,三个月内,若不能将此獠掌柜的缉拿归案,甘受任何处分!恳请上峰给予职部最大权限,调动一切资源,誓除此害,以正法纪,以儆效尤!
写完最后一个字,林至海将笔狠狠掷在地上,仿佛掷出的是一把匕首。他盯着那份红墨水写就的报告,眼中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
掌柜的......不管你是什么牛鬼蛇神,我林至海跟你杠上了!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很快,76号这部机器全力开动。一张张印着模糊画像和巨额悬赏的通缉令,如同雪片般撒向上海滩的大街小巷。茶馆、酒肆、澡堂、报摊......所有人群聚集的地方,都有人在暗中传递着关于掌柜的的传闻。
一万大洋的悬赏,像巨石投入浑浊的水塘,瞬间激起巨大涟漪。整个上海滩的地下世界都为之震动。黑道白道,各色人等,无论为了巨款、巴结76号,还是单纯好奇,都将目光投向了这个神秘莫测的掌柜的。
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有异常举动的人,都可能被举报或盯上。租界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更加紧张诡异。
掌柜的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流传于特定圈子的代号。它成了76号特务心头的一根刺,一碰就痛,不拔不快。也成了上海滩无数小报和市井传闻中的传奇——一个敢于虎口拔牙、戏耍76号于股掌之间的神秘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