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春寒料峭。
叶馨云自闭关中醒来,周身萦绕淡淡云气,呼吸之间,仿佛与天地共鸣。她已将《太初云隐诀》修至第三重“云影随形”,可在瞬息间化作薄雾遁走,连神识都无法捕捉。
更令她惊异的是,每当她静心凝神,识海深处便会浮现一幅模糊画卷——画中是一座悬浮于云端的宫殿,门前立着一位白衣女子,背影孤绝,手持一柄无锋之剑。
“那是……云隐宗旧影?”她轻声自语。
这一日,沈砚岑召她前往后山“洗心潭”。
潭水清澈见底,映着苍穹白云。师徒二人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盘棋局,黑白交错,局势胶着。
“你进步很快。”沈砚岑执白子,落下一子,“但太快,未必是福。”
叶馨云低头看棋:“弟子明白。可我总觉得,时间不多了。每夜入梦,都有人在呼唤我,说‘该回家了’。”
“家?”沈砚岑抬眼,“你心中,还有家吗?”
她沉默。
良久,她才道:“师父,我想知道真相。关于云隐宗,关于我的父亲……您是否知晓什么?”
沈砚岑放下棋子,望着潭水,声音悠远:“三十年前,我曾游历西域,在一座废弃祭坛中发现一具男尸。他身穿云纹长袍,胸口插着一把断剑,怀里护着你父亲——那就是你的父亲。男子临死前,用血写下三个字:‘护好他’。”
叶馨云呼吸一滞。
“我将你带回玄枢宗,收你为徒,替你隐瞒身世,只为让你平安长大。可我也暗中调查,得知当年云隐宗覆灭之夜,并非全员死亡。宗主之子被亲信救出,下落不明。而那位宗主……并未真正死去。”
“什么?”她猛地抬头。
“他的元神寄于《云隐诀》之中,只要功法重现人间,他便有机会复苏。而这,也正是凌云宗最恐惧之事——一个能超脱天道的存在归来,将动摇整个修仙界的根基。”
叶馨云怔然。难怪那玉简会说话,难怪梦境不断召唤她……
“所以,我不是在修炼功法,”她苦笑,“我是在唤醒一位‘神’?”
“不。”沈砚岑摇头,“你是他的后人,也是他的延续。他选择你,不是因为你继承了他的力量,而是因为你拥有他不曾有的东西——人心。”
他站起身,拂袖一挥,潭水骤然升起一道水柱,在空中凝成一面镜影。
镜中画面缓缓展开:三百年前,云隐宗鼎盛时期。白衣宗主立于云巅,面对九大仙门联军,冷声道:“天道不公,我便逆天而行。凡我宗门弟子,皆可蜕凡登仙,不受轮回桎梏!”
话音未落,九道雷霆自天而降,将整座宗门化为废墟。
而最后那一刻,他将一缕神念封入功法,对孩子说:“若你长大,切记——真正的超脱,不在逃离生死,而在守护所爱。”
画面消散。
叶馨云泪流满面。
“原来……他不是要复仇。”她哽咽道,“他是希望有人能走出不同的路。”
沈砚岑轻轻拍她肩膀:“所以,你不必成为她。你只需做你自己——叶馨云。”
就在此时,天空骤变。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一道金色符诏自天而降,直落玄枢宗山门!
守山弟子急报:“凌云宗联合其余五派,以‘私藏禁典、勾结邪宗’之罪,要求我宗交出叶馨云,并接受彻查!”
沈砚岑冷笑:“终于按捺不住了。”
叶馨云站起身,擦去泪水,眼神清明如水:“师父,让我去见他们。”
“你可知后果?一旦对峙,便是开战。”
“正因如此,才更要我去。”她微笑,“我要让他们看看,《太初云隐诀》选择了怎样的人。”
三日后,七派齐聚缥缈峰。
凌云宗首席长老凌虚子立于高台,须发皆白,气势逼人:“沈掌门,交出逆徒,献出禁典,否则,玄枢宗将被视为叛道之门!”
沈砚岑尚未开口,一道白影缓步上前。
叶馨云一身素衣,不带兵刃,仅执一柄纸伞,轻声道:“诸位前辈,晚辈有一问——何为正?何为邪?”
无人应答。
她抬头望天,伞面轻旋,刹那间,周身云气升腾,整个人如烟似雾,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升空。
“若守护传承是邪,若追寻真相是罪,那我叶馨云,愿背此名,行此道!”
话音落下,她手中纸伞化作万千符箓,随风飘散,每一枚符箓上,皆刻着《太初云隐诀》的片段。
“功法既现,天下共鉴。若有能解者,尽管来取。”
全场哗然。
凌虚子怒极:“妖女!竟敢散播禁典!”
他抬手欲施法,却被一股无形之力定在原地——沈砚岑终于出手,一掌推出,天地变色。
“我玄枢宗,护得住自己的弟子。”
叶馨云立于云端,回望师父,轻声道:“谢谢您,给了我一个家。”
远处,风起云涌,那幅识海中的画卷再次浮现,这一次,白衣女子缓缓转身,对她微笑。
仿佛在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