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收手入袖，目光未动。
前方雾气翻涌，那道影子一闪即逝。
他没有出声，只将手指轻轻在掌心敲了三下。
林九立刻转身，匕首已握在手中，脚步压低，悄然向前。赵猛将玉匣抱得更紧，秦霜指尖触地，迅速感知一圈后微微点头。
队伍开始移动。
五步间距拉开，林九走在最前，步伐虽慢却稳。肩上的伤不断渗血，布条早已湿透，但他未曾停步。每走一步，呼吸便沉重一分，疲惫如潮水般从身体深处涌起，可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停下。
叶尘走在最后，目光扫过两侧树林。树影被雾气拉长，地面湿滑，落叶堆积。他能感觉到脚底传来细微的震动——并非来自队伍，而是更远之处。那震动极轻，似有人刻意放慢脚步，又似风吹草动。他不敢大意，上古灵识在体内缓缓运转，细细感知着周围灵气的流动方向。
尚未走出十丈，叶尘抬手。
队伍当即停下。
秦霜蹲下，右手插入泥土，闭眼片刻后摇头。林九回头望去，见叶尘盯着前方一片灌木，眉头微皱。
“有东西。”叶尘低声说道。
赵猛下意识收紧双臂，玉匣被牢牢护住，手臂肌肉绷紧。
叶尘走近那片灌木，伸手拨开枝叶。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比常人略小，脚尖朝外，显然是匆忙离开时所留。他蹲下身，用手指抹了抹印痕边缘的泥土，触感微湿——痕迹尚新，不超过半盏茶工夫。
“不是我们的人。”他说。
林九走过来瞥了一眼：“也不是刚才那批人。”
叶尘点头。这脚印的方向与敌人溃逃路线相反，且步距均匀，并无慌乱之态。对方在观察，在尾随，却始终未靠近。
“继续走。”叶尘站起身，“换路线。”
原计划是沿溪流前行，地势低洼，便于隐蔽。但眼下看来，低处反而易遭伏击。他决定改走坡脊，虽视野开阔了些，却能提前察觉异常。
林九未问缘由，直接调转方向。秦霜起身时手扶了下树干，脸色略显苍白。连续施展感知能力令她精神吃力，但她未言一句，默默跟上。
赵猛走在中间，左臂吊着布条，胸前紧紧绑着玉匣。布条是他自己撕下衣角缠成，结实却勒得生疼。每走一步，伤口都随之抽痛，可他咬牙忍耐，一声未吭。他清楚，此刻无人能替他扛下这玉匣，也无人能替他走完这条路。
途中，叶尘两次下令暂停。
第一次，他靠近赵猛，伸手轻抚玉匣表面。封印符纹仍在发光，灵气稳定，无泄露迹象。他微微颔首，示意继续前进。
第二次，是在一段陡坡前。秦霜突然抬手，左掌平伸。
队伍立刻停下。
她低头，右手贴地，眉头越锁越紧。地面震动有规律，每隔七息出现一次，仿佛有人踏在远处石板之上。声音极轻，若非她一直维持感知，根本无法察觉。
叶尘蹲下，手掌按地。
震动确实存在，频率一致，距离约两里之外。对方人数不明，行进不快，似乎在等待什么时机。
“不是冲我们来的。”秦霜低声道，“至少现在不是。”
叶尘望着前方雾林，沉默数息，随后开口：“加快速度，二十步一停。”
队伍提速。
林九走在最前，匕首握得更紧。视线扫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位置——树后、石缝、灌木丛。肩伤愈发严重，血顺着胳膊滴落，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用左手死死压住伤口，继续前行。
秦霜紧随其后，耳朵微微颤动，捕捉风中每一丝异响。她不再频繁触地，改为每次停顿时快速探查一次地面震动。精神高度集中，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浅。
赵猛咬牙坚持。胸前布条已被血浸透，玉匣贴在身上，冰冷而沉重。他不敢低头看，生怕一旦停下，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叶尘始终断后。
他手指再次轻叩掌心，节奏缓慢，仿佛在计算时间。上古灵识不断扫描四周：灵气流动、地面震感、风向变化……所有信息在他脑中汇聚。他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局面——遭遇战、埋伏、干扰性袭击……任何一种，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他不容许失败。
行至一处岔路口，三条小道分向不同方向。左边通往溪流，右边深入密林，中间一条沿坡脊延伸，通向一片乱石区。
按原计划，应走左侧。
叶尘立于路口，未动。
他闭眼，灵识扩散。
左侧道路灵气稀薄，却有明显人为遮掩痕迹，似是故意布下的假象。右侧林中死气沉沉，连虫鸣都无，太过安静。唯有中间那条路，虽暴露在外，但灵气自然流转，未受干扰。
“走中间。”他说。
林九看了他一眼，未问，抬步便行。
秦霜经过岔口时，回头望了一眼左侧小道。她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她摇摇头，快步跟上。
赵猛路过时，脚步微顿。胸前玉匣忽然传来一丝温热，仿佛被什么唤醒。他低头一看，封印依旧完好，符纹亦未闪烁。他皱眉，未语，继续前行。
叶尘最后一个经过岔口。
他停下，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轻轻贴在路边一棵树上。符纸无光无色，看似寻常，实则是以灵识加持过的追踪标记。若有人从此路过，符纸将短暂激活，他必能感应。
做完这些，他转身追上队伍。
雾气渐浓，能见度不足五丈。林九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试探着落下。秦霜耳廓微动，忽然抬手，右掌下压。
所有人伏地。
叶尘趴在地上，手掌贴地。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止一组，而是两组，方向不同。一组自左侧溪流逼近，另一组来自后方密林。两者速度均不快，却都在靠近。
“他们分头包抄。”秦霜低语。
赵猛屏住呼吸，双手死死护住玉匣。
林九缓缓抽出匕首，指节发白。
叶尘闭眼，灵识全开。
他在判断哪一方威胁更大。
左侧脚步轻盈，落地无声，显然出自高手。后方步伐沉重，却节奏稳定，似是训练有素的队伍。二者皆非散修，也非此前被打退的灰袍人。
“不是同一伙。”他说。
林九侧头看向他。
“左边来得更快。”叶尘睁眼，“准备迎击。”
话音未落，前方雾中一道黑影骤然跃出。
林九翻身而起，匕首直刺。
那人抬臂格挡，金属相撞，火花一闪。
秦霜同时出手，掌风扫向下盘。那人腾身避让，身法轻盈。赵猛抱着玉匣迅速后退，叶尘已立于他身前，剑未出鞘，目光如刃，锁定敌人。
那人落地，立于三丈之外。
脸上蒙着黑巾，仅露双眼。手中短刀泛着幽光，显然淬毒。
他未言语，只是缓缓举刀。
叶尘凝视着他，手指再次在掌心轻叩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