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苑的书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紧张。
苏小婉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三皇子的话像一把重锤,敲在她心口——帝国高层有叛徒?皇室内部有人与“噬光之暗”勾结?
这猜测太惊人了。
“殿下凭什么这么认为?”苏小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迎上三皇子深邃的目光,“圣痕之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晓。至于世界之轴碎片……我确实在秘境中得到一块,但它的来历和作用,我并不清楚。”
她选择了谨慎的回应。陆师兄的警告犹在耳边,在这帝都之中,谁都不能轻信。
三皇子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不急不缓道:“三个月前,帝国东北边境的‘铁岩关’发生魔潮,守军三千人一夜之间全部异化,关隘失守。朝廷派去的调查团,带队的两位皇室供奉,回来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侵蚀症状。”
他放下茶杯,眼神冷了下来:“其中一位,是本王的武学启蒙老师。”
苏小婉心头一震。
“他们带回的报告中,将一切归咎于‘地脉异常’和‘妖兽暴动’。”三皇子继续道,“但本王私下查验过老师的遗物——他在临终前用密文留下了一句话:‘源头在帝都,小心国师。’”
国师?
苏小婉记得,进城时听路人议论,当今国师“玄机真人”是皇帝最信赖的修行顾问,执掌帝国钦天监和部分禁军,权势极大。
“这只是您的猜测。”苏小婉轻声道,“也许您老师当时神志不清——”
“那这个呢?”三皇子打断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晶石,放在桌上。
晶石表面布满细密的紫红色纹路,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黑暗气息——与城门那魔化者身上的气息同源,但更加精纯、可怕!
苏小婉手腕上的圣痕立刻传来灼热感,体内残存的力量自动运转,乳白色光晕在皮肤下隐隐浮现。
“殿下!”她脸色一变,“您身上带着这种东西?”
“放心,它被特殊禁制封印了。”三皇子手指在晶石表面一抹,一层淡金色的符文浮现,将那股黑暗气息压制下去,“这是本王的人在铁岩关废墟深处找到的。类似的晶石碎片,近来在帝国境内至少出现了七处。”
他盯着苏小婉的眼睛:“而每一次出现的地点,都恰好是国师或其亲信此前‘巡查’过的地方。巧合?”
苏小婉沉默了。如果三皇子所言属实,那国师的问题就太大了。
“您为什么不直接禀报陛下?”她问。
三皇子露出一丝苦笑:“父皇三个月前开始闭关,说是要突破境界瓶颈。如今朝政由国师和几位大臣共同执掌,本王连父皇的面都见不到。而每一次本王试图调查,都会遇到各种‘意外’——就像今日城门之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苏小婉:“苏姑娘,本王知道你那位陆师兄的事。他能在宗门围剿下逃脱,能驾驭那种……诡异的力量,绝非寻常。你们手中掌握的秘密,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本王需要你们的帮助,揪出国师的真面目,阻止这场可能席卷整个帝国的灾难。”他转过身,目光灼灼,“而作为回报,本王会动用一切力量,为你们洗刷罪名,找出解救陆尘的方法——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最后这句话像根刺,扎进苏小婉心里。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理智告诉她,三皇子的话不能全信,这可能是又一个陷阱。但情感上……如果真有人能帮陆师兄,如果皇室的力量真能逆转局面……
而且,国师若真是侵蚀的幕后推手,那帝都乃至整个帝国,都将万劫不复。圣痕赋予她的责任感,让她无法坐视不理。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时,怀中的玉佩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不再是单纯的冰冷警示,而是一段断断续续的、仿佛跨越遥远距离传递过来的“意念”!
“小婉……别答应……他身上……有‘东西’……”
是陆师兄的声音!虽然微弱模糊,但苏小婉绝不会听错!
她心脏狂跳,强行压制住脸上的表情变化,低头抿了一口茶,借这个动作掩饰眼中的震惊。
陆师兄还活着!而且他能通过玉佩感知到这里的情况!
他说三皇子身上“有东西”?什么意思?
苏小婉悄悄抬眼,仔细观察三皇子。他站在窗边,身形挺拔,气度雍容,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但既然陆师兄这么警告……
“殿下,”苏小婉放下茶杯,缓缓开口,“合作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三皇子眉头微挑:“请讲。”
“第一,我需要见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国师与侵蚀事件有关。”苏小婉道,“仅凭一块晶石和您老师的遗言,不够。”
“第二,在我确认您的诚意之前,我不会透露关于陆师兄和世界之轴碎片的更多信息。这是我们的底线。”
她的话说得不卑不亢,既没有完全拒绝,也没有轻易信任。
三皇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很合理。那么,第一个证据,本王现在就可以给你。”
他走回桌边,从书桌暗格里取出一卷密封的卷宗,推到苏小婉面前。
“这是三天前,钦天监下属‘观星台’的值守记录副本。”三皇子解开封印,“三天前的子时,帝都上空出现异常星象,按照惯例,观星台应当立即启动预警大阵,并将观测结果急报皇宫。”
苏小婉展开卷宗,上面用朱砂写着密密麻麻的星位数据和观测记录。她看不太懂天文星象,但能看懂最后的结论栏——
“星象平稳,无异动。建议解除东北边境警戒。”
落款是观星台执事,加盖了钦天监的官印。
“但这记录是伪造的。”三皇子冷冷道,“那天夜里,本王就在宫中,亲眼看到北方天际有血色流星划过,持续时间长达一刻钟。而按照这份记录,当时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指着卷宗上的一处细节:“看这里,‘璇玑星位偏移三度’——这是标准的伪造模板,每次钦天监想隐瞒异常,都会用这个数据。真正的观测记录,已经被国师的人替换了。”
苏小婉盯着那卷宗,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
如果三皇子说的是真话,那国师隐瞒天象异常,就是在掩盖某种正在发生的变化——很可能与侵蚀有关。
“这还不够。”她依然坚持,“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国师本人与黑暗力量有接触。”
三皇子点点头:“本王明白。所以,三天后的‘祭天大典’,是个机会。”
“祭天大典?”
“每三年一次,由国师主持,在帝都南郊‘天坛’举行,皇帝和文武百官都会出席。”三皇子解释道,“按照传统,大典上要祭祀天地,祈求国泰民安。而祭祀的核心环节,是国师亲自启动‘山河鼎’,引动帝国龙脉之力,洗涤四方。”
他眼神锐利起来:“山河鼎是帝国镇国神器之一,对黑暗侵蚀有着极强的感应和净化能力。如果国师真的被侵蚀,或者他在暗中操控黑暗力量,那么当他接触山河鼎时,鼎身必定会有反应!”
苏小婉明白了:“您想让我在祭天大典上,近距离观察山河鼎的反应?”
“准确说,是让你‘感应’。”三皇子道,“圣痕对黑暗力量的感知,比山河鼎更敏锐。而且你是外来者,国师不会对你设防。到时候,你只需站在观礼席上,用圣痕暗中感应国师和山河鼎的气息波动——”
话音未落,苏小婉怀中的玉佩突然剧烈震动!
一股强烈的警告意念冲击她的脑海:“不能去……祭坛……是陷阱……他体内……有寄生……”
寄生?!
苏小婉脸色瞬间煞白,猛地抬头看向三皇子。
几乎同时,三皇子突然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一只手捂住胸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异常苍白,瞳孔深处,似乎有一缕极淡的紫红色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但苏小婉看得清清楚楚!
“殿下?”她强作镇定,“您怎么了?”
“没什么,旧疾而已。”三皇子松开手,呼吸略显急促,勉强笑了笑,“早年间练功出了岔子,落下的病根,偶尔会发作。”
旧疾?
苏小婉的心沉到了谷底。陆师兄的警告,加上刚才那一瞬间的异象……三皇子体内,恐怕真的“有东西”!
而他提议的祭天大典……究竟是调查国师的计划,还是某个更大陷阱的一部分?
“祭天之事,我会考虑。”苏小婉站起身,语气平静,“不过今日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殿下也请保重身体。”
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更需要想办法联系上陆师兄,问清楚“寄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也没有强留,唤来侍女带苏小婉去客房休息。
离开书房时,苏小婉回头看了一眼——三皇子仍坐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那块黑色晶石,眼神深邃难明。
回到客房,关上门,设下简单的隔音结界,苏小婉立刻取出玉佩。
“陆师兄!你能听见吗?三皇子体内的‘寄生’是什么?祭天大典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焦急地传递意念,但玉佩只是持续散发着冰冷的波动,再也没有传来陆尘清晰的回应。
仿佛刚才那段警告,已经耗尽了跨越遥远距离传递信息的力量。
苏小婉无力地坐在床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帝都的棋局,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三皇子可能是盟友,也可能是被控制的傀儡。国师是明面上的敌人,但暗处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而陆师兄……他到底在哪里?又是用什么方法,隔着这么远感知到这里的一切?
她握紧玉佩,圣痕在手腕上微微发烫。
无论如何,她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真相,必须……等到与陆师兄重逢的那一天。
窗外,帝都的夜幕缓缓降临。
听风苑的某个阴影角落里,一个完全融入黑暗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苏小婉客房的方向。他手中握着一枚与三皇子那块相似的黑色晶石,晶石表面,倒映出客房窗户的微光。
身影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如金属摩擦:
“圣痕……终于来了。计划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他捏碎晶石,紫黑色的粉末飘散在夜风中,很快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