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贴上城墙的瞬间，苏小婉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不是视觉上的变化，是感知上的。她“看”到了这座城市的过去——不是用眼睛，是用圣痕的共鸣。
她看到三万年前，二号世界还繁荣时，这座城市叫“晨星城”。街道干净整洁，建筑优美典雅，居民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不修灵力，不练魔法，专精神神力量。孩子们用念力悬浮嬉戏，工匠用精神力雕刻艺术品，学者们用意识直接交流思想。
那是个美好的时代。
然后，黑暗来了。
苏小婉“看”到虚空中裂开缝隙，黑色的触手从缝隙里伸出，缠绕住世界。恐慌蔓延，绝望滋生。城市里的人们开始争吵、猜忌、互相指责。负面情绪像瘟疫一样扩散，而每多一分负面情绪，黑暗就强大一分。
“不要……”苏小婉喃喃自语，“不要放弃希望……”
画面切换。
她看到城市高层做出了决定——抽取世界最后的本源，将整座城改造成活体方舟，逃离家园。这需要牺牲，需要所有居民自愿奉献一部分生命力。没有人退缩，老人们主动走上前，年轻人含着泪接受。
改造过程很痛苦。城市有了生命，但也有了饥饿感。它开始本能地吞噬周围的一切来维持生存。最初吞噬的是动植物，后来是矿物，最后……是其他生灵。
“对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苏小婉脑海中响起，“我们控制不住……太饿了……”
是城市本身的意识。
或者说，是所有居民的意识融合体。三万年的饥饿，三万年的痛苦，让这个意识变得扭曲而疯狂，但核心深处，还保留着最初的那份善意——那份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伤害他人的善意。
“我明白。”苏小婉轻声回应，“现在，让我帮你。”
圣痕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掌流入城墙。不是强行净化，而是温柔的抚慰。金绿色的光芒像温水一样渗透城市的每个角落，所过之处，那些躁动的负面情绪开始平息，那些饥饿的痛苦开始缓解。
最神奇的是，苏小婉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回应。
不是圣痕，不是世界之种，而是……第三股力量。一股她之前从未察觉，但一直沉睡在灵魂深处的力量。
那是一个碎片。
一个金色的，温热的，像太阳碎片一样的东西。它藏在圣痕的核心深处，被层层封印保护着。此刻，在活体城市的共鸣刺激下，封印开始松动。
“这是……”苏小婉内视自身，震惊地发现那个碎片正在与圣痕融合。不是吞噬，是互补——圣痕代表守护，而这个碎片代表……创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不是这一世的记忆，是前世的碎片。
她看到一个穿着金红色战甲的女子站在虚空中，身后是九个世界的联军。女子手持长枪，枪尖指向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
“吾名‘曦’，九界守护者联盟领袖。”女子的声音响彻虚空，“今日，以九界之名，封印汝于牢笼！”
她看到联军与黑暗大战，看到无数生灵陨落，看到九个世界的强者联手布下封印阵法。
她看到最后一刻，领袖‘曦’将自己的一部分本源分裂出来，化作九块碎片，分别融入九个世界的规则中。
“此为‘种子’。”曦的声音在记忆中回响，“若有一日牢笼破碎，黑暗再现，九界之种将指引后来者，重塑封印。”
画面破碎。
苏小婉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气。她还在城墙前，陆尘紧张地看着她。
“小婉？你怎么了？”
“我……我想起来了。”苏小婉摸着胸口，那里现在有三股力量在和谐共处——圣痕的守护、世界之种的生命、还有那个刚苏醒的“创造碎片”。
“想起什么？”
“我前世的名字。”苏小婉看向陆尘，眼神复杂，“我叫‘曦’，上古九界联盟的领袖。而这座城……”她看向活体城市，“它感应到的不是圣痕，是我体内的‘创造碎片’——那是二号世界‘创造规则’的凝聚物，是当年我分裂出的九块本源碎片之一。”
陆尘愣住了。
创造碎片？九块本源碎片？
“等等，你是说……”
“九大世界，每个世界都有我的一块本源碎片。”苏小婉缓缓道，“时间世界有时间碎片，生命世界有生命碎片，魔法世界有法则碎片……这些碎片沉睡在各个世界的规则深处，等待唤醒。它们是修复封印的钥匙，也是……噬光之暗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发苦:“因为吞噬了这些碎片，它就能彻底掌控对应世界的规则，从而打破牢笼，吞噬九界。”
真相像一道闪电，劈开所有迷雾。
陆尘终于明白，为什么噬光之暗对苏小婉这么执着，为什么活体城市会被吸引，为什么那些裂缝会打开——它们都在寻找，或者说，都在被这些本源碎片吸引！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陆尘问。
“很强。”苏小婉握了握拳，“三块碎片初步融合，我的力量至少恢复了前世的三成。而且……”
她看向活体城市，城墙上的血管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柔和，黑色褪去，露出下面温润的玉石质感。那只巨大的眼睛也变了——瞳孔重新出现，是清澈的银白色，里面映着苏小婉的身影。
城市在恢复理智。
“它认出了我。”苏小婉说，“或者说，认出了我体内的创造碎片。这是它故乡世界的本源，对它来说，就像母亲的气息。”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城墙表面浮现出一张张人脸。不是恐怖的扭曲面孔，而是平静的、祥和的，像沉睡的人。成千上万张脸，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言长老从远处飞来，看到这一幕，老泪纵横:“同胞们……你们终于……”
“他们还没完全苏醒。”苏小婉说，“但负面情绪已经被净化了。接下来需要时间，让他们的意识慢慢恢复。这座城市……不会再饿了。”
她收回手，胸口的圣痕光芒渐渐内敛。
活体城市发出一声轻柔的嗡鸣，像在道谢。然后它缓缓转身，朝着黑石荒原方向移动——但这次不是狂暴的冲撞，而是平稳的、缓慢的，像一头温顺的巨兽在归巢。
天空中的裂缝也在愈合。
随着圣痕信标消失，九大世界的规则重新稳定下来。那些想强行穿越的生灵失去了目标，裂缝自然闭合。只有正上方那道黑暗裂缝还顽固地撑着，但也在肉眼可见地缩小。
“结束了？”陆尘问。
“暂时。”苏小婉看向天空，眼神凝重，“但更大的麻烦要来了。我恢复了这部分记忆后，能感觉到……其他世界的碎片也在被扰动。有什么东西，在主动唤醒它们。”
“噬光之暗？”
“或者它的祭司。”苏小婉说，“他们想赶在我们之前，集齐九块碎片。一旦成功，牢笼会瞬间破碎，噬光之暗将以完全体降临，到时候……没人能挡住它。”
两人回到守墓人总部时，九儿第一个冲出来。
“妈妈！”他扑进苏小婉怀里，小脑袋蹭啊蹭，“你身上现在有好闻的味道了！像太阳一样暖！”
苏小婉愣住了，看向陆尘。陆尘无奈地耸耸肩:“他一直这么叫。”
“妈妈……”苏小婉蹲下身，摸了摸九儿的头，“你为什么叫我妈妈？”
“因为你身上有家的味道呀。”九儿认真地说，“那个大大的、完整的家的味道。爸爸身上也有，但没有你身上的浓。”
家的味道。完整世界的味道。
苏小婉明白了。她体内的创造碎片，来自完整世界时期的二号世界，而九儿是完整世界的意识化身。对他来说，这些碎片确实像“母亲”的一部分。
“姐姐现在好厉害。”九儿又说，“我能感觉到，姐姐身体里有三个小太阳在转。一个绿的，一个金红的，一个金色的。”
三个小太阳——生命碎片、守护碎片、创造碎片。
“九儿能帮妈妈让它们转得更快吗？”苏小婉问。
“可以呀！”九儿开心地点头，“但是妈妈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带我去找其他小太阳。”九儿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把它们都收集起来，这样家就能变得更完整了！”
苏小婉和陆尘对视一眼。
收集九块碎片，这本来就是他们必须做的事。但带着九儿……
“会很危险。”陆尘说。
“我不怕！”九儿挺起小胸脯，“我能保护妈妈，也能保护爸爸！而且我知道那些小太阳在哪，我能感觉到！”
这话让两人心中一动。
九儿是世界意识化身，对世界本源的感知能力远超任何人。有他带路，确实能事半功倍。
“好。”苏小婉抱起九儿，“那我们一起去。第一站……”
她看向东方，眼神变得悠远:“去东海。那里的遗迹里，藏着关于其他碎片的线索。而且……”她顿了顿，“我记忆中，好像在那里留下过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苏小婉摇头，“记忆还没完全恢复。但我有种感觉，那东西能改变一切。”
正说着，墨文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份急报。
“老大，圣女，皇宫急召！陛下说……司徒国师失踪了！而且失踪前，他留了一封信，指名要交给你们！”
司徒静失踪了？
陆尘接过信，拆开。信上只有一行字:
“东海归墟，第九漩涡。真相在那里等你们。小心‘影’——它们已经渗透到了最高层。”
落款没有名字，只画了一个诡异的符号——九只眼睛围成一圈，中央是个空洞。
陆尘认得这个符号。
在东海遗迹的壁画上，在圣地古籍的记录里，都出现过。
那是……噬光之暗祭司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