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还是那片海，但归墟变了。
陆尘、苏小婉带着九儿再次来到海边时，发现之前那个巨大的漩涡消失了。海面平静得像镜子，连一丝波纹都没有。但那种时空紊乱的感觉不但没减弱，反而更强烈了——不是集中在一处，而是扩散到整片海域。
“第九漩涡……”苏小婉喃喃自语，闭上眼睛感应。胸口的圣痕微微发亮，三块碎片的力量在她体内缓缓流转。
九儿趴在陆尘背上，小手指着海面:“爸爸，下面有九个洞洞。八个小的围着一个大的，大的那个……黑黑的，有坏东西的味道。”
“九个漩涡？”陆尘皱眉，“之前明明只有一个。”
“因为时间。”苏小婉睁开眼睛，眼神里多了些陆尘看不懂的东西——那是万年前的沧桑，“归墟是时空乱流区，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我们上次看到的，可能是过去的景象，也可能是未来的投影。只有找到正确的时间点，才能看到真正的第九漩涡。”
“怎么找？”
“用这个。”苏小婉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三色光芒——金绿色的圣痕，翠绿的世界之种，还有那团新苏醒的金色创造碎片，“三块碎片共鸣，应该能暂时稳定周围的时空，让我们看到真实。”
她将三色光芒注入海面。
海水开始发光。
不是反射阳光的那种光，是从海底透上来的，像有无数盏灯在深海点亮。光芒越来越强，最后整个海面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光圆盘。圆盘中央，九个漩涡的轮廓渐渐浮现——正如九儿所说，八个较小的漩涡围绕着一个巨大的主漩涡，形成一个规则的九宫阵。
主漩涡是黑色的，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而周围的八个漩涡颜色各异，有银白、湛蓝、赤红、翠绿……每个都散发着不同的规则波动。
“那些小漩涡……是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陆尘问。
“不全是。”苏小婉盯着那些漩涡，脸色越来越白，“它们是……墓碑。”
“墓碑？”
“九个世界的墓碑。”苏小婉声音发颤，“上古战争结束时，九大世界虽然胜利了，但也付出了惨重代价。每个世界都有无数强者陨落，他们的灵魂碎片、力量残骸、甚至世界本源的碎屑，都被时空乱流卷到了这里，形成了这些漩涡。”
她指着主漩涡:“而那个，是噬光之暗被封印时，撕裂下来的‘一部分’。它就像一颗毒瘤，扎根在归墟深处，三万年来一直在缓慢侵蚀周围的时空，试图重新聚合。”
陆尘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归墟这么危险，原来这里埋着上古战争的遗骸，还有噬光之暗的碎片！
“司徒静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他问，“送死吗？”
“不，是求证。”苏小婉缓缓道，“我记忆中，上古联盟封印噬光之暗后，在归墟留下了一个‘记录仪’——用特殊方法封存了战争最后时刻的真相。那是为了防止后人篡改历史，也为了……揭露背叛者。”
她看向陆尘，眼神复杂:“师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真相……可能很残酷。”
“再残酷也得面对。”陆尘握紧短刀，“下去吧。”
三人潜入海中。
这次有苏小婉的三色光芒护体，海水自动分开，形成一条无水通道。他们像走楼梯一样，一步步走向海底。
越往下，压力越大。不是水压，是时空压力。陆尘感觉自己像被夹在两块石板中间，连呼吸都困难。九儿倒是很轻松，小家伙趴在陆尘背上，小手在空中划来划去，似乎在“梳理”周围紊乱的规则。
“爸爸，这里的时间好乱。”九儿小声说，“有的地方快，有的地方慢，还有的地方……时间在倒着走。”
确实，陆尘也感觉到了。他经过一片珊瑚丛时，看到珊瑚在快速生长、开花、凋谢、又重新生长，循环往复。经过一片沉船时，看到船体在腐朽和崭新之间不断切换。
这里是时间的坟场。
终于，他们来到海底。
眼前的景象让陆尘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废墟，风格古老而宏伟，显然不是九号世界的文明产物。宫殿虽然残破，但主体结构还算完整，最中央的大殿里，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
三人走进大殿。
殿内空旷，只有中央立着一根水晶柱。柱子一人高，通体透明，里面封存着一团流动的光——那光由无数细小的画面组成，像一部微缩的电影。
“记录仪。”苏小婉走到水晶柱前，将手按在柱子上。
三色光芒注入，水晶柱内的光团开始剧烈旋转，然后……投射出了一幅全息影像。
影像很清晰，就像发生在眼前。
画面中，九个身影站在虚空中，围成一个圈。他们穿着不同风格的战甲，手持不同的武器，但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那是九个世界的领袖。
陆尘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金红色战甲，手持长枪，面容和苏小婉有七分相似，但更加威严，眼神像燃烧的太阳。
领袖‘曦’。
另外八个身影，陆尘也认出了几个:有个全身覆盖机械装甲的，应该是三号世界领袖；有个穿着华丽魔法长袍的，是四号世界领袖；还有个肌肉贲张、手持巨锤的，应该是六号世界领袖……
他们正在布阵。
九人将各自世界的本源之力注入阵法中央，形成一个九色光球。光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后化作一道光柱，射向前方无边无际的黑暗——那是噬光之暗的本体。
“以九界之名，封印！”曦的声音响彻虚空。
封印成功了。
黑暗被压缩、封印、打入牢笼世界(九号世界)。九个领袖都松了口气，有人露出笑容，有人瘫倒在地，显然消耗极大。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个机械装甲的三号世界领袖，突然转身，一炮轰向旁边的魔法世界领袖！
魔法领袖毫无防备，被直接命中胸口，战甲破碎，鲜血狂喷！
“尤里乌斯！你做什么？！”曦惊怒交加。
机械领袖——尤里乌斯——面甲打开，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团蠕动的黑暗！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做什么？当然是完成主人的计划啊。”
他抬手，又是几炮轰出。这次目标是其他领袖！
场面瞬间混乱。
被偷袭的魔法领袖重伤，但还没死。他怒吼着反击，魔法和科技的力量在虚空中碰撞。其他领袖也反应过来，纷纷出手。
但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又有三个领袖突然叛变！
四号世界的魔法领袖、六号世界的锻造领袖、八号世界的秩序领袖，同时倒戈，攻击曾经的战友！
“为什么？！”曦的声音充满痛苦和不可置信。
秩序领袖——一个穿着白袍的老者——苦笑:“曦，对不起……但我们别无选择。我们的世界……已经被侵蚀了。如果我们不服从，我们的子民会死。”
“所以你们就背叛联盟？！背叛九界所有生灵？！”曦怒吼。
“我们没有背叛！”锻造领袖咆哮，“我们是在拯救自己的世界！只要主人吞噬了九号世界，就会放过其他世界！这是协议！”
“愚蠢！”曦长枪横扫，逼退几个叛徒，“噬光之暗会遵守协议？等它吞噬了九号世界，下一个就是你们的世界！”
“那也比现在就被毁灭强！”魔法领袖狞笑，“曦，认命吧。你已经输了。”
五对四。
叛徒有五个，忠诚的只剩下四个——曦，还有二号世界、五号世界、七号世界的领袖。
画面中，曦看了一眼重伤的战友，又看了一眼正在被封印的噬光之暗。她做出了决定。
“你们走。”她对三个忠诚的同伴说，“带着九界的希望，活下去。”
“领袖！你要做什么？！”
曦没有回答。她燃烧了自己的本源，将全部力量注入长枪。长枪化作一道流光，刺向五个叛徒！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影像到这里开始模糊，最后彻底消失。
水晶柱裂开，里面的光团消散了。
大殿里一片死寂。
陆尘看向苏小婉。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在微微发抖，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想起来了……”她喃喃道，“全都想起来了。那场背叛……那场惨败……我燃烧本源，重创了五个叛徒，但也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最后时刻，我把剩余的力量分裂成九块碎片，送入九个世界，然后……”
她顿了顿，声音哽咽:“然后我就死了。转世，失去记忆，直到现在。”
九儿抱住她的腿，小声说:“妈妈不哭……坏人都被打跑了……”
“没打跑。”苏小婉摇头，擦掉眼泪，“他们还活着。尤里乌斯、阿尔法(魔法领袖)、铁锤(锻造领袖)、白袍(秩序领袖)……还有第五个叛徒，我没看到是谁，但一定存在。他们三万年前就投靠了噬光之暗，现在……可能已经渗透到了各个世界的最高层。”
陆尘想起司徒静的警告——“小心‘影’，它们已经渗透到了最高层。”
原来‘影’指的就是这些叛徒！
“所以现在的危机，不是噬光之暗自己搞出来的，”陆尘缓缓道，“是那些叛徒在配合它。他们抽取其他世界的本源，是想献祭给噬光之暗，帮助它提前破封？”
“应该是。”苏小婉点头，“而且他们可能已经找到了唤醒其他碎片的方法。一旦九块碎片全部被唤醒、被噬光之暗吞噬，封印会瞬间崩溃。”
她看向陆尘，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师兄，我们要加快速度了。必须在叛徒之前，集齐九块碎片，然后……重新封印，或者彻底净化。”
“怎么做？”
“先找最近的。”苏小婉指向北方，“九儿，你能感觉到吗？哪个碎片离我们最近？”
九儿闭上眼睛，小脸上露出专注的表情。他眼睛里的九颗星辰开始旋转，越转越快。
几秒后，他睁开眼睛，指向西北方向。
“那里！冰冷冷的地方，有一个蓝蓝的小太阳！但是……它被黑黑的东西缠住了，在哭。”
冰冷冷的地方……蓝蓝的小太阳……
陆尘和苏小婉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地方。
极北冰原。
那里藏着噬光之暗的首席祭司。
而祭司手里，很可能就掌握着一块碎片——很可能是七号时间世界的碎片，或者八号秩序世界的碎片。
“那就去极北。”陆尘做出决定，“但在那之前……”
他看向苏小婉:“你得完全掌握现在的力量。三块碎片，够用吗？”
苏小婉握了握拳，三色光芒在掌心流转。
“不够，但可以先练练手。”她看向大海深处，眼神冰冷，“而且……我觉得归墟里，还藏着别的东西。司徒静特意引我们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看一段影像。”
话音未落，海底突然震动起来。
九个漩涡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在空中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传送门。门的那边，是一片冰雪覆盖的世界。
门边立着一块冰碑，碑上刻着一行字:
“曦，如果你看到这段话，说明你已恢复部分记忆。来极北找我——你的副手，也是……当年唯一没被发现的叛徒。”
落款是一个名字:
“寒霜”。
苏小婉看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
她想起了最后一刻的画面——那个一直站在她身边，最信任的副手，在爆炸的最后一瞬，悄悄将一股力量注入她体内，保住了她一丝灵魂不灭。
原来是他……
原来叛徒，一直都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