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不是左右摇晃，而是上下颠簸，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往上顶。地面开始龟裂，石板翘起，冰水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墙壁上的壁画剥落，天花板的冰晶簌簌往下掉。
“下面！”陆尘抱起九儿，拉着苏小婉冲出密室。
刚跑到神殿门口，身后的建筑就轰然倒塌！不是向四面垮塌，而是向下陷落——整座神殿像被地底的巨口吞没，瞬间消失在冰面上，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大洞。
洞中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像闷雷，震得冰原颤抖。接着，两只巨大的黄色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每只眼睛都有磨盘大小，瞳孔竖立，像猫科动物，但眼神里没有野兽的凶残，只有……痛苦。
“嗷——！！！”
震耳欲聋的咆哮从洞中爆发！声浪化作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周围的冰层炸得粉碎！陆尘撑起时间屏障，勉强挡住冲击，但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然后，那个东西爬出来了。
首先探出洞口的是爪子——每根爪子都像战矛一样长，通体漆黑，覆盖着厚厚的冰甲。接着是头颅，像龙又像狮子，头顶有两根弯曲的角，角尖缠绕着不祥的黑气。然后是身躯，庞大得像座小山，背部脊椎上排列着骨刺，尾巴粗长，末端是个带刺的锤头。
最诡异的是，这巨兽的脖颈上套着个金属项圈。项圈锈迹斑斑，但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散发着暗红色的光。
“冰原古兽……”苏小婉盯着巨兽，眼神复杂，“上古时期，守护者联盟的战争坐骑。它们曾载着我们在虚空中与噬光之暗作战，是最忠诚的伙伴。”
“现在看起来不太友好。”陆尘握紧短刀。巨兽已经爬出洞口，完全站立起来——足有三十丈高！它低头看着三人，黄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他们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被控制了。”九儿小声说，“那个圈圈……在咬它。很痛很痛，所以它生气了。”
确实，巨兽看起来很痛苦。它的动作僵硬不协调，左前肢在抽搐，嘴角不断滴落混着黑血的唾液。每次项圈的红光闪动，它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狂暴。
“能解除吗？”陆尘问九儿。
“我试试。”九儿从陆尘怀里跳下来，走到巨兽面前。小家伙还没巨兽的爪子高，但他仰着头，毫无惧色。
巨兽低下头，嗅了嗅九儿，突然打了个响鼻——不是攻击，更像是……疑惑？它歪了歪头，黄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
“大狗狗，”九儿伸出手，“你别怕，我帮你把坏圈圈拿掉。”
项圈的红光骤然增强！巨兽痛苦地仰天咆哮，抬起前爪就要拍下！这一爪要是拍实了，九儿瞬间就会变成肉泥！
但九儿没躲。
他抬起小手，对着巨兽的方向虚虚一按。
时间……静止了。
不是陆尘那种局部的时间减速，而是真正的、大范围的静止！以九儿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一切都凝固了——下落的冰晶停在半空，喷涌的冰水停在裂缝口，巨兽的爪子停在九儿头顶三尺处，连项圈的红光都像被冻住一样不再闪烁。
只有九儿还能动。
他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那个项圈。但项圈太大，他够不着。小家伙想了想，忽然纵身一跃——不是跳，是像羽毛一样飘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巨兽的鼻梁上。
他沿着巨兽的头颅往上走，走到项圈旁边，伸出小手按在项圈上。
“坏东西，走开。”九儿低声说。
项圈开始剧烈颤动，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试图抵抗。但九儿眼睛里的九颗星辰开始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股无形的规则之力注入项圈。
裂纹出现了。
先是细微的裂痕，然后迅速蔓延，最后“咔”的一声，项圈整个崩碎！碎片还没落地就化作黑烟消散。
时间恢复流动。
巨兽的爪子继续拍下，但在距离九儿还有一尺时突然停住。它黄色的眼睛盯着鼻梁上的小人，眼神从狂暴变为迷茫，再变为……清醒。
然后，它哭了。
不是真的流泪，是眼眶里涌出两行金色的液体。那液体落在冰面上，瞬间冻结成金色的冰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呜……”巨兽发出低沉的呜咽，慢慢趴下身子，将头颅贴在地面。它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九儿，动作小心翼翼，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
九儿摸了摸它的鼻尖:“不痛了吧？”
巨兽点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苏小婉走上前，将手按在巨兽的额头。三色光芒渗入，巨兽闭上眼睛，露出舒服的表情。
“我想起来了……”苏小婉轻声说，“你叫‘霜牙’，是我的第一头坐骑。三万年前那场大战，你为了保护我，被噬光之暗的触手缠住，我以为你死了……”
霜牙睁开眼睛，眼神温柔。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苏小婉的手——动作很轻，但还是把她整个手臂都舔湿了。
“它说……”九儿翻译道，“它没死，只是被困住了。那个坏圈圈把它锁在这里，让它睡了很久很久。它很想你。”
苏小婉眼眶红了。她抱住霜牙的鼻子，低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霜牙摇摇头，用鼻子推了推她，然后转头看向那个深洞，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下面还有东西？”陆尘问。
霜牙点头，用爪子在地上划出几个图案——是个祭坛，祭坛上有个黑色的卵状物。
“噬光之暗的……卵？”苏小婉脸色一变，“它在极北冰原产卵了？”
霜牙点头又摇头，继续划——这次是个小人，小人在祭坛边施法，把卵封印在了冰原最深处。
“是寒霜。”陆尘明白了，“他把噬光之暗的卵封印在这里，用霜牙当看守。但卵一直在侵蚀霜牙，试图控制它。现在项圈碎了，卵可能……”
话没说完，深洞里突然传来碎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像蛋壳破碎的声音，但每一声都让人头皮发麻。紧接着，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恶意从洞中涌出，空气中开始弥漫腐臭的味道。
霜牙猛地起身，挡在三人面前，对着洞口龇牙低吼。它背上的骨刺根根竖起，尾巴上的锤头左右摆动，进入战斗状态。
“九儿，带妈妈和爸爸去安全的地方。”霜牙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浑厚如钟，带着古老的腔调，“这里交给我。”
“你打得过吗？”九儿问。
“打不过。”霜牙很坦诚，“但我是守护者的坐骑，我的使命就是守护。哪怕战死，也不能让那东西出来。”
苏小婉走到它身边:“这次，我们一起。”
“领袖……”
“我不是领袖了。”苏小婉微笑，“但我还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间，就该并肩作战。”
陆尘拔出短刀，站到另一侧:“也算我一个。”
九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跑到霜牙头顶坐下:“那我也来！我帮大狗狗加油！”
霜牙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是笑了。
洞中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突然，一根漆黑的触手从洞口探出，触手上长满了吸盘，每个吸盘里都有细小的牙齿在开合。触手在空中挥舞，寻找目标。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足足八根触手伸出洞口，扒住边缘，然后，一个巨大的、滑腻的黑色头颅缓缓升起。
那东西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张布满利齿的圆形口器。口器张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牙齿，喉咙深处是纯粹的黑暗。
“噬光之暗的……幼体？”陆尘咽了口唾沫。虽然说是幼体，但这玩意也有十丈高，八根触手每根都有水桶粗！
霜牙咆哮一声，率先冲了上去！它一爪拍向最前面的触手，利爪撕裂黑色的表皮，喷出腥臭的黑色汁液。但触手毫不在意，反而缠住了它的前肢，吸盘紧紧吸附，开始吸取生命力！
“不好！”苏小婉抬手，圣痕光芒化作金色锁链，缠住触手用力一拉！触手被扯断，但断口处立刻长出新的触手！
陆尘也出手了。时间之力化作无形的刀刃，切割触手。但效果有限——这东西恢复速度太快，几乎是不死的！
九儿坐在霜牙头顶，小脸严肃。他盯着那个黑色头颅，忽然说:“爸爸，妈妈，大狗狗，你们拖住它。我……我去它肚子里看看。”
“什么？！”三人都吓了一跳。
“它肚子里有东西。”九儿指着黑色头颅，“一个亮亮的东西，在哭。我要去救它。”
说完，不等三人反应，九儿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那张布满利齿的口器里！
“九儿！！！”苏小婉惊叫。
但已经晚了。九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口器闭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霜牙发狂了！它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疯狂撕咬触手。苏小婉和陆尘也拼命攻击，试图破开口器救出九儿。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时，黑色头颅突然僵住了。
然后，开始膨胀。
像吹气球一样，越胀越大，表皮被撑得透明，能看到里面有个小人在发光——是九儿！他站在头颅内部，双手按在某个发光的物体上，眼睛里的九颗星辰旋转到了极限！
“找到了！”九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个小世界！它把一个小世界吞到肚子里了！我要……我要把它拉出来！”
头颅开始剧烈抽搐。触手胡乱挥舞，拍打着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霜牙趁机咬住一根触手，用力撕扯。苏小婉和陆尘也全力攻击。
终于——
“出来！”
九儿的声音带着稚嫩的吼声。
头颅炸开了。
不是爆炸，是像熟透的果实一样裂开。黑色的碎片四散飞溅，露出里面一团柔和的白光。白光中，九儿抱着一个篮球大小的光球，光球里能看到微缩的山川河流、城镇村庄——那真的是个完整的小世界！
失去头颅后，剩下的触手像失去根的藤蔓，无力地瘫软在地，迅速腐烂消融。
九儿抱着光球落在地上，小脸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爸爸！妈妈！我救出来啦！”
苏小婉冲过去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傻孩子……你吓死妈妈了……”
霜牙走过来，低头蹭了蹭九儿，喉咙里发出感激的咕噜声。
陆尘看着那个光球，忽然想起什么:“这该不会是……”
“八号秩序世界的一部分。”九儿举起光球，“那个坏蛋把这个世界的一小块吞到肚子里，想慢慢消化。但这个世界很坚强，一直在反抗，所以坏蛋长不大，只能待在洞里。”
秩序世界的碎片？
苏小婉接过光球，三色光芒注入。光球开始融化，融入她体内。第四块碎片——秩序碎片，觉醒了。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新力量的涌动。再睁开眼时，瞳孔深处除了星辰，还多了一丝理性的光芒。
“我感觉到……其他碎片的位置了。”她轻声说，“五块已经觉醒，还剩四块。其中一块在……三号科技世界，而且正在被强行唤醒。”
“谁在唤醒？”
“祭司。”苏小婉看向南方，“不止一个。他们在各个世界同时行动，想赶在我们之前集齐所有碎片。”
霜牙低吼一声，用爪子在地上划出路线——从极北冰原到三号世界，要经过一片危险的虚空乱流区。
“你能带我们去？”陆尘问。
霜牙点头。它俯下身，示意三人骑上去。
苏小婉抱着九儿，陆尘紧随其后，爬上霜牙宽阔的脊背。霜牙站起身，仰天长啸，背后的骨刺突然展开，化作两对巨大的冰翼！
它扇动翅膀，狂风卷起冰雪。然后，冲天而起！
目标——三号科技世界。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霜牙载着三人飞向虚空时，冰原深处，那个被炸碎的头颅残骸中，有一小块血肉悄悄蠕动，钻进了冰缝里。
血肉表面，睁开了一只眼睛。
眼睛盯着天空，露出怨毒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