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牙载着三人飞进虚空时，陆尘才真正理解了什么是“世界之外”。
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光流。那些光流是破碎的规则碎片，有些是时间乱流，经过时会让人忽老忽少；有些是空间裂缝，不小心撞上就会被传送到未知的角落；还有些是纯粹的毁灭能量，擦到一点就非死即残。
但霜牙飞得很稳。
这头上古战争坐骑显然不是第一次穿越虚空。它双翼展开，冰晶构成的羽毛在虚空中折射出七彩光芒，像一艘巨大的破冰船，在规则乱流中开辟出一条安全的航道。偶尔有危险靠近，它一爪子拍过去，或者一口寒气喷出，就能把那些乱流冻结、击碎。
九儿坐在霜牙头顶，小手按在巨兽的颅骨上，眼睛里的九颗星辰微微发亮。他似乎在用自己世界意识的能力，为霜牙导航。
“爸爸，快到了。”九儿忽然说，“前面那个亮亮的地方，就是三号世界。但是……它好暗啊，像快没电的灯。”
陆尘顺着九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虚空中有一个暗淡的光点。和其他世界相比，三号世界的光芒确实黯淡很多，而且不时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电灯泡。
“世界本源流失严重。”苏小婉感应着，“难怪言长老说它快崩溃了。这样下去，最多两个月……”
话没说完，霜牙突然急转弯！一根漆黑的触手从虚空中探出，差点缠住它的翅膀！那触手和极北冰原那个幼体很像，但更粗、更长，表面布满了诡异的眼睛。
“还有？！”陆尘拔刀。
但触手没有攻击，而是像蛇一样在空中游动，最后指向三号世界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它在引我们去。”苏小婉沉声道，“三号世界可能已经沦陷了。”
“那也要去。”陆尘盯着那只触手，“碎片在那里，幸存者也在那里。”
霜牙低吼一声，加速飞向三号世界。
穿过世界壁垒的感觉很奇怪——没有实体的屏障，但能明显感觉到穿过了一层“膜”。膜的另一边，景象骤变。
天空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气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地面不是泥土，而是某种灰色的金属板，板面有规律地排列着网格纹路。远处有高耸的建筑，但不是砖石结构，全是金属和玻璃，造型怪异，棱角分明。
但最诡异的是，这座城市……太安静了。
没有车流，没有人声，没有鸟叫虫鸣。只有风穿过建筑缝隙时发出的呜咽声，像这座死城在哭泣。
霜牙降落在一栋摩天楼的楼顶。楼顶很宽敞，但布满灰尘和锈迹。陆尘跳下来，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检测到生命信号。”苏小婉胸口的圣痕微微发亮，“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
“多少？”
“很多，大概……十万以上。”苏小婉脸色凝重，“但很微弱，像随时会熄灭。”
九儿趴在楼顶边缘往下看，忽然说:“爸爸，下面有东西在动。”
陆尘走过去，顺着九儿指的方向看去。街道上，确实有“人”在走动。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步伐整齐，面无表情，像机器人一样沿着固定路线巡逻。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不对劲——他们的动作太同步了，几百个人，抬腿的高度、摆臂的角度、甚至呼吸的频率都完全一致！
更诡异的是，当陆尘盯着其中一个人看时，那个人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上来。
眼神空洞，嘴角却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被发现了。”陆尘拉着九儿后退。
但已经晚了。街道上所有“人”同时停下，齐刷刷抬头，几百双眼睛盯着楼顶。然后，他们开始……变形。
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银灰色的金属骨架。五官消失，脸部变成一个光滑的平面，平面上浮现出电子屏幕般的红点。手臂伸长，手指变成锋利的刀刃。腿部分裂，长出额外的关节，像昆虫的节肢。
几秒钟时间，几百个“人”就变成了几百个杀人机器！
“拟态者……”苏小婉想起言长老的话，“能完美模仿任何生物的怪物。三号世界就是被它们占领的。”
拟态者们开始爬楼。不是走楼梯，是直接爬墙！它们的四肢像壁虎一样吸附在玻璃幕墙上，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金属肢体与玻璃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霜牙，带九儿先走！”陆尘拔刀迎战。
第一个拟态者爬上楼顶，刀刃手臂直劈而来！陆尘侧身闪过，短刀斩在对方关节处——铛！火星四溅，只留下一道白痕！
好硬！
拟态者转身再攻，这次是横扫。陆尘矮身，刀锋向上，刺向对方“脸部”的红点。拟态者似乎知道这是弱点，立刻后仰躲避，但陆尘变刺为挑，刀尖划开金属脖颈。
黑血喷出——不是红色的血，是粘稠的、散发着机油味的黑色液体。
拟态者倒地抽搐，但没死。它身体开始重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怎么打？！”陆尘退后几步。更多的拟态者爬上来了，转眼间就把楼顶围得水泄不通。
苏小婉出手了。
她没攻击，而是抬手释放圣痕光芒。金绿色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扩散，笼罩整个楼顶。被光芒触及的拟态者突然僵住，然后……开始互相攻击！
它们把身边的同伴当成敌人，刀刃疯狂劈砍，黑血飞溅。场面瞬间混乱。
“我干扰了它们的识别系统。”苏小婉解释，“圣痕的守护规则，能暂时覆盖它们的控制程序。”
趁这个机会，霜牙载着三人冲天而起。但刚飞离楼顶，远处突然射来几道激光！霜牙侧身躲避，但还是被擦到翅膀，冰晶羽毛炸开一片！
“防空武器！”陆尘看向激光来源——那是几栋更高的建筑，楼顶架着自动炮台，炮口正在重新瞄准。
霜牙加速，在城市上空穿梭，躲避密集的炮火。但拟态者们有组织地在地面追击，它们像潮水一样在街道上流动，所过之处，连金属路面都被踩出凹痕。
“这样下去不行。”苏小婉皱眉，“它们数量太多了，整个城市都是。”
“去地下。”陆尘说，“幸存者在地下，那里可能安全些。”
霜牙俯冲，撞穿一栋建筑的外墙，冲进室内。里面是个巨大的工厂车间，流水线已经停止，机器上落满灰尘。车间尽头有部货运电梯，门半开着。
三人一兽挤进电梯——霜牙体型太大，只能勉强塞进去。电梯下行，数字快速跳动:-10，-20，-30……
一直下到-100层。
门开，外面是条宽阔的隧道。隧道壁是某种合金材料，泛着冷光。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应急灯，但大多数已经损坏，光线昏暗。
隧道深处传来微弱的噪音——像机械运转的声音，又像……人声？
三人沿着隧道前进。霜牙缩小了体型，现在只有马匹大小，这样在隧道里行动更方便。
走了大概一里路，前方出现一道厚重的防爆门。门上有摄像头，看到他们，摄像头转动，红光闪烁。
“身份识别失败。”机械的电子音从门上的扬声器传出，“请立即离开，否则将启动防御系统。”
“我们不是敌人。”苏小婉上前，“我们来自九号世界，来帮助你们的。”
沉默了几秒，门上的显示屏亮起，出现一张人脸——是个中年男人，戴眼镜，头发凌乱，眼窝深陷，看起来很久没休息了。
“九号世界？”男人声音沙哑，“怎么证明？”
苏小婉展示圣痕的光芒。那男人看到光芒，眼睛一亮:“守护者圣痕……你们真是守护者后裔？”
“我是曦，上古联盟领袖转世。”苏小婉说，“开门吧，我们需要谈谈。”
防爆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个广阔的地下空间，像个小城市。有居住区、种植区、工厂区，甚至还有个小型生态园。但空间里挤满了人，大部分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他们看到霜牙这样的巨兽，都吓得后退，但看到苏小婉身上的圣光，又露出希冀的眼神。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从控制室跑出来，激动得浑身发抖:“真的是守护者……你们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三百年！”
“三百年？”陆尘皱眉，“三号世界被占领多久了？”
“整整三百年。”男人苦笑，“我叫李维，是‘曙光基地’的现任主管。三百年前，拟态者突然出现，它们伪装成政府高官、军队将领、甚至我们的亲人，从内部瓦解了防线。等我们反应过来时，世界已经沦陷了。只有少数人逃到地下，建立了这个基地，苟延残喘。”
他带着三人参观基地。情况比想象中更糟——食物短缺，能源将尽，水源被污染。最可怕的是，拟态者一直在找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动攻击，基地的人口从最初的五十万锐减到现在的十万。
“你们怎么活下来的？”苏小婉问。
“靠这个。”李维带他们来到基地中央，那里有台巨大的机器，机器中心悬浮着一块蓝色的晶体，“‘世界之心’碎片，三号世界最后的本源。它维持着基地的防护罩，让拟态者探测不到我们。但碎片能量快耗尽了，最多还能撑一个月。”
那块蓝色晶体——正是他们要找的科技世界碎片！
但晶体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它在哭泣。”九儿忽然说，“很痛很痛，快要碎掉了。”
苏小婉走到机器前，伸手触碰晶体。圣痕光芒注入，晶体表面的裂纹开始缓慢愈合。但治标不治本，晶体的光芒依然黯淡。
“需要其他碎片共鸣。”苏小婉说，“单靠这一块，撑不了多久。”
“其他碎片？”李维茫然，“什么其他碎片？”
就在这时，基地的警报突然响起！
刺耳的蜂鸣声中，李维冲到控制台，看着监控画面，脸色煞白:“拟态者……它们找到入口了！正在突破第一道防线！”
屏幕上，隧道的防爆门外，密密麻麻的拟态者正在用激光切割大门！门正在变红、熔化！
“怎么会……”李维瘫坐在椅子上，“防护罩明明还在……”
九儿指着监控画面的一角:“那里，有个不一样的。”
画面放大。拟态者队伍后方，站着一个“人”。它看起来和普通拟态者没什么区别，但眼睛是金色的，而且……它在笑。
“是祭司。”苏小婉握紧拳头，“噬光之暗的祭司，亲自来了。它屏蔽了防护罩的探测。”
防爆门被切开了。
拟态者像潮水一样涌进隧道，冲向基地。
最后的防线，即将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