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来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早。
天空中的裂缝不是一道，是几十道！像被无形巨爪撕开的伤口，每个裂缝后面都涌出黑压压的怪物——有长着翅膀的飞蛇，有全身骨刺的爬虫，有手持兵刃的骷髅战士，更多的是一种黏稠的、不定形的黑色液体，它们落地后像史莱姆一样蠕动，所过之处，草木枯死，岩石腐蚀。
“防御阵型！”陆尘的声音在守墓人总部上空炸开，时间之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短暂延缓了怪物的冲势。
铁山已经带人冲了出去。这个壮汉抡起巨斧，一斧劈碎了三只骷髅，但更多的怪物涌上来。墨文在后方撑起防护结界，但结界在黑色液体的腐蚀下滋滋作响，迅速变薄。
“圣女呢？！”有人大喊。
苏小婉从静室走出时，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愣住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妪，胸口却燃烧着七色圣痕，像一颗即将熄灭但依然炽热的恒星。她抬起枯瘦的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握。
最先冲下来的几十只飞蛇突然僵住，然后——自燃。
不是普通的火焰，是规则层面的“净化之火”，从内而外，瞬间将它们烧成灰烬。
但苏小婉也踉跄了一下，陆尘及时扶住她。她的呼吸更急促了，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
“我没事。”她推开陆尘，“林肃在哪？”
陆尘看向训练场方向。九个节点中，其他八人都在战斗，只有林肃……不见了。
“地下密室！”墨文的声音从通讯符里传来，“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陆尘和苏小婉冲向地下。九儿跟在他们身后，小家伙跑得跌跌撞撞，但眼神坚定。
密室里，林肃正站在一个黑色法阵中央。法阵已经激活，地面上浮现出复杂的符文，每个符文都在往外渗出黑血。林肃手里拿着那块黑色水晶球，球体表面裂开，里面涌出粘稠的黑暗，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住手！”陆尘一刀劈向法阵。
刀光被弹开了。法阵周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连时间之力都无法穿透。
林肃转过头，他的眼睛已经变成纯黑，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太晚了，陆首领。仪式已经完成，九号世界的坐标……已经发送给主人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小婉盯着他，“你是司徒静的副手，他信任你，帝国信任你……”
“信任？”林肃大笑，笑声里满是疯狂，“信任能换来什么？权力？力量？还是永生？都不能！但主人能给我！主人承诺，等它降临，我就是九号世界的新王！”
他张开双臂，黑血从七窍流出，但脸上却洋溢着陶醉的表情:“看啊，黑暗才是永恒！光明终将熄灭，唯有黑暗，万古长存！”
“疯子。”陆尘再次举刀，这次刀身上浮现出Scp规则拓印的光芒。
但九儿比他更快。
小家伙跑到屏障前，伸出小手，按在上面。他没有攻击，只是……轻轻一推。
屏障像肥皂泡一样碎了。
不是被暴力破坏，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
林肃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可能！这是主人亲自布下的……”
“因为‘规则’不喜欢你。”九儿认真地说，“妈妈说，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规矩。你破坏了这里的规矩，所以规矩不想保护你了。”
他眼睛里的九颗星辰开始旋转，法阵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那些渗出的黑血像遇到克星一样，迅速蒸发。
“不……不！”林肃惊恐地看着手中的水晶球——球体正在崩解，里面的黑暗像受惊的虫子一样四处逃窜，但逃不出九儿规则之力的笼罩范围。
苏小婉走上前，圣痕光芒化作锁链，捆住林肃。她没有立刻净化，而是将手按在他额头，强行读取记忆。
一幕幕画面浮现。
她看到三个月前，司徒静其实没有失踪——他是被林肃暗算了。林肃趁司徒静研究上古文献时，用祭司给的毒药麻痹了他，然后把他囚禁在皇宫地下的秘密牢房里。
看到林肃如何与祭司联系，如何传递情报，如何在训练中悄悄对其他节点下慢性毒药——不是致命的毒，是削弱他们与碎片共鸣能力的毒。
看到最关键的信息:噬光之暗的降临时间，不是三个月后，是……三天后！
“它们提前了！”苏小婉收回手，脸色煞白，“因为九界共鸣的威胁，它们等不及了！三天后，本体就会破封！”
陆尘心脏狂跳。三天？这怎么可能来得及？！
“而且……”苏小婉看向林肃，眼神冰冷，“其他八个节点里，至少还有两个被侵蚀了。林肃不知道具体是谁，但知道有内鬼。”
她一拳砸在林肃脸上——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失态。枯瘦的拳头没有多少力量，但其中蕴含的愤怒让林瑟瑟发抖。
“为了你的私欲，要害死多少人？！”苏小婉声音嘶哑，“九界亿万生灵，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林肃被打得口鼻流血，却还在笑:“值钱？他们算什么？蝼蚁而已！等主人降临，所有世界都会统一，所有生灵都会成为主人的养分！那才是……进化！”
陆尘一刀刺穿他的心脏。
没有废话，没有犹豫。刀锋上的时间之力瞬间搅碎了林肃的生机，连灵魂都被时间乱流撕成碎片。
这种人，不配活着。
“现在怎么办？”陆尘看向苏小婉，“三天……共鸣训练还没完成，节点里还有内鬼……”
“继续。”苏小婉擦掉手上的血，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没有时间犹豫了。立刻召集所有节点，我要亲自检查每一个人。内鬼必须揪出来，共鸣必须完成。”
回到地面时，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
先遣军的数量超乎想象，守墓人虽然精锐，但寡不敌众。铁山浑身是血，斧刃都砍卷了。墨文的结界已经破碎，他正用各种法器勉强支撑。红鸾和赵小六背靠背战斗，周围堆满了怪物尸体，但更多怪物涌上来。
霜牙在空中与几只巨型飞龙搏斗，冰晶与黑血像雨一样落下。
九儿看到这场面，小脸煞白。但他咬了咬牙，跑到战场中央，闭上眼睛，小手按在地面。
柔和的白光从他体内涌出，像水波一样扩散。白光所过之处，受伤的守墓人队员伤口开始愈合，枯死的草木重新发芽，连破损的建筑都在缓慢修复。
“九儿！”陆尘想阻止——九儿的力量虽然神奇，但他太小了，这种大范围的治疗消耗极大。
但九儿摇头，继续输出力量。他的小脸越来越白，身体开始摇晃，但眼神倔强。
“我要帮大家……”他轻声说，“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苏小婉走到他身边，将手按在他肩上。圣痕光芒注入，为九儿提供支持。母子二人联手，白光变得更加强盛，甚至开始压制那些黑色液体——它们在白光下像冰雪一样消融。
其他节点看到这一幕，士气大振。老将军怒吼着冲锋，学者吟诵古籍中的战诗，医师用医术强化队友，游侠的箭矢百发百中。
战局开始逆转。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只怪物被铁山劈成两半。天空中的裂缝缓缓闭合，但那种压抑的恶意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浓了——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守墓人伤亡惨重。四十七名核心成员，死了九个，重伤十二个。铁山断了三根肋骨，墨文灵力透支昏迷，红鸾左臂被腐蚀，赵小六替队友挡了一刀，腹部开了个大口子。
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活下来的人默默包扎伤口，收敛战友的尸体。
苏小婉召集剩下的八个节点——林肃死了，现在只剩八个。
她站在他们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脸:铁山、墨文(刚被救醒)、红鸾、赵小六、老将军、学者、医师、游侠。
“林肃是叛徒。”苏小婉开门见山，“他说，你们当中还有内鬼。现在，主动站出来，我可以留你全尸。等我查出来……魂飞魄散。”
八人面面相觑。
铁山第一个开口:“圣女，我铁山要是内鬼，天打雷劈！”
“我也不是。”墨文虚弱但坚定。
“不是。”红鸾言简意赅。
“我赵小六对天发誓！”赵小六激动得伤口又渗出血。
老将军、学者、医师、游侠也纷纷表态。
苏小婉盯着他们看了很久，忽然抬手，圣痕光芒化作八道光束，同时刺入八人体内！
不是攻击，是探测。
光束在他们经脉中游走，检查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魂。
几息之后，苏小婉收回光束，脸色更加苍白——消耗太大了。
“没有。”她喘息着说，“你们都是清白的。林肃在撒谎，或者……他也不知道内鬼是谁。”
众人松了口气，但心情更沉重了。内鬼可能隐藏在别处，甚至可能……根本不是节点。
“现在说正事。”苏小婉稳住呼吸，“噬光之暗的降临时间提前了。不是三个月后，是三天后。”
死一般的寂静。
“三天……”老将军苦笑，“连准备葬礼的时间都不够。”
“所以共鸣必须提前。”苏小婉说，“明天正午，开始第一次正式共鸣演练。如果成功，后天就进行真正的九界共鸣。”
“可我们还没准备好……”
“没时间准备了。”苏小婉打断他，“要么在共鸣中死，要么在黑暗降临时死。选一个。”
没人再说话。
“现在，去休息，疗伤，调整状态。”苏小婉挥挥手，“明天，决一死战。”
众人散去后，苏小婉终于撑不住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身体像散了架，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陆尘喂她喝下墨文配制的恢复药剂，但效果甚微。轮回之力的消耗是灵魂层面的，普通药物没用。
“师兄……”苏小婉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如蚊，“如果……如果我没撑到最后……”
“没有如果。”陆尘握住她的手，枯瘦、冰冷，但依然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师妹的手。
“听我说完。”苏小婉睁开眼，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平静，“如果我死了，九界共鸣就靠你了。你有时间之心，能短暂模拟我的力量。虽然不完整，但……应该够启动共鸣。”
“那九儿呢？”
苏小婉看向趴在桌上睡着的九儿。小家伙累坏了，治疗那么多人，他的消耗不比苏小婉小。
“他是最后的希望。”苏小婉轻声说，“如果共鸣失败，如果噬光之暗真的降临……就让九儿带着世界碎片，逃吧。逃到虚空深处，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重新……创造一个世界。”
她顿了顿，眼泪无声滑落:“告诉他，妈妈爱他。很爱很爱。”
陆尘鼻子发酸。他别过头，不让苏小婉看到自己的表情。
窗外，夜色深沉。
三天后，一切都将见分晓。
而此刻，在皇宫地下深处的秘密牢房里，被囚禁了三个月的司徒静，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金色。
“时间……到了。”他轻声自语，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牢房的铁门，无声无息地化作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