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背后,到底站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难怪赵东来会说“航空母舰”!
难怪祁同伟会亲自挂帅,如此雷厉风行地查办天成集团!
李天成那个蠢货儿子,这次是真的捅破天了!而且,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李达康的眉毛!
“王宏!”
李达康猛地转过身,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去!立刻去查!”
“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查清楚这个人的身份!”
“姓名!年龄!籍贯!工作单位!家庭背景!社会关系!”
“所有!我要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信息!”
“现在!马上!我就在这里等!”
“是!书记!”
王宏被李达康眼中那从未有过的凝重和急迫吓到了,连忙应声,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办公室。
李达康颓然跌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双手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
欧阳菁的案子还没了结,大风厂的烂摊子还在发酵,沙瑞金步步紧逼,高育良虎视眈眈……
现在,又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神秘莫测、能让祁同伟俯首的年轻人!
而且,这个人一出现,就直接对准了和他李达康关系匪浅的天成集团!
这绝不是巧合!
这是冲着他李达康来的!
是谁?
是沙瑞金布下的暗棋?
是高育良找来的帮手?
还是……京城那边,更高层面的力量,已经开始介入汉东这盘棋了?
李达康越想心越乱,越想越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抓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烦躁和那隐隐的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办公室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终于。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王宏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只有几页纸的文件。
他的脸色,有些古怪。
“书记,查到了。”
王宏将文件恭敬地放在李达康的办公桌上。
“这么快?”李达康有些意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却更加强烈。
他一把抓起文件,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姓名:林峰。
年龄:27岁。
籍贯:京城。
政治面貌:中共党员。
工作单位及职务:汉东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第五监察室副主任(正处级)。
履历:
……(极其简单,只有某部委办公室科员等寥寥数语)
家庭成员:父,林建国(职务不详);母,xxx(职务不详)。
社会关系:……
文件很短。
短到不足半页纸。
除了那个“省纪委第五监察室副主任”的头衔还算清晰,其他信息,尤其是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几乎是一片空白。
或者说,是被刻意地“空白”了。
“就这些?”
李达康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戏弄的愤怒。
“一个省纪委的处级副主任?”
“这就是你们查到的‘航空母舰’?!”
“王宏!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王宏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道:
“书记,我们动用了所有能用的渠道,包括公安的内网和组织部的干部信息系统……能查到的公开信息,就只有这些了。”
“他的档案……他的档案权限设置得非常高!我们市一级的权限,根本看不到核心内容!”
“尤其是家庭背景那一块,完全就是……就是屏蔽状态!”
“我们联系了省纪委办公室,那边……那边也只是确认了他的职务,其他的一问三不知,口风紧得很……”
“省纪委?第五监察室副主任?”
李达康死死盯着文件上那个看似普通的职务,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省纪委的处级干部,在地方上确实算个人物,但绝不足以让祁同伟如此敬畏!
更配不上“航空母舰”的形容!
问题,一定出在那片被刻意“空白”的地方!
“林峰……林建国……”
李达康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林……京城林家?!
一个如同闪电般的念头,瞬间劈开了李达康脑海中的迷雾!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个林家……
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祁同伟会如此恭敬!
为什么赵东来会如此忌惮!
为什么李天成的公司会一夜之间被查!
为什么他李达康会感觉步步维艰!
因为,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省纪委的处级干部!
他面对的,是来自京城最顶层的,真正的庞然大物!
是足以在汉东这盘棋局上,随意落子的,执棋者!
而他李达康,连同他的对手高育良、沙瑞金,甚至可能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
“啪嗒!”
李达康手中那支沉重的万宝龙钢笔,无力地掉落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刺耳的声响。
……
京州市委家属院那晚的彻夜未眠,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李达康的心头,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林峰”。
“林家”。
这两个名字,如同两座无形的,却重若千钧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理智。
但李达康,终究是李达康。
那个从基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在无数惊涛骇浪中屹立不倒的“改革闯将”。
短暂的恐惧之后,一股更加强烈的,属于政治动物的求生本能,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恐惧解决不了问题。
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主动出击!
他必须,亲自去会一会这个,神秘的,年轻的,却能让祁同伟俯首,让赵东来噤声,甚至可能让整个汉东变天的,“林主任”!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要亲耳听听,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要用自己几十年官场沉浮练就的火眼金睛,去判断,去权衡,去为自己,也为京州,找到一条,或许还能存在的,生路!
“王宏!”
第二天一早,李达康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果断,只是那眼底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凝重。
“备车。”
“去省委招待所。”
“另外,以市委办公厅的名义,给省纪委第五监察室的林峰副主任,发一份正式的拜访函。”
“就说,我李达康,有些关于京州市经济发展和营商环境的问题,想向他这位省纪委的领导,请教一二。”
“语气,要客气,要正式。”
“是,书记!”
王宏心中一凛,立刻应声去办。
他知道,书记这是要,亲自去“拜码头”了。
而且,是以一种极其低调,却又极其正式的官方姿态。
这其中的分寸拿捏,微妙至极。
……
省委招待所,那间名为“听松阁”的独立茶室。
环境清幽雅致,窗外是几竿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龙井的清香。
林峰,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色休闲装,正坐在茶台前,慢条斯理地,用一把紫砂壶,温杯,洗茶。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从容与淡定。
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位手握重权的省委常委、京州市委书记。
而只是一位,寻常的访客。
“林主任,李达康书记到了。”
秘书轻声通报。
“请进。”
林峰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
李达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藏青色夹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既不显得过于热络,又不失礼节的,沉稳笑容。
“林主任,冒昧打扰了。”
李达康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自然的亲和力。
他快步走上前,主动伸出了手。
“李书记,您好。”
林峰这才放下手中的茶具,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公式化的笑容。
他伸出手,与李达康轻轻一握。
一触即分。
“快请坐。”
林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尝尝这茶,刚到的明前龙井。”
两人分宾主落座。
气氛,看似融洽。
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试探与交锋的张力。
“林主任真是年轻有为啊。”
李达康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林峰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叹。
“这么年轻,就在省纪委这么重要的岗位上独当一面,前途不可限量。”
“李书记过奖了。”
林峰微微一笑,语气平淡。
“不过是组织信任,安排我在这个岗位上学习锻炼罢了。”
“哪里比得上李书记您,主政一方,为京州几百万老百姓的福祉殚精竭虑,那才是真正的重任在肩。”
“呵呵,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李达康摆了摆手,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林主任是京城人吧?听口音,带着点京腔。”
“嗯,在京城长大。”林峰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多说。
“京城好啊,人杰地灵。”
李达康感慨道,“林主任年纪轻轻就能被委以重任,想必在京城,也是家学渊源,深受熏陶吧?”
他看似闲聊,实则步步紧逼,试图从林峰口中,套出关于其家世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