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还在飘,风更大了,刮在脸上像刀子割。
中院里,此刻却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站了一片。
手电筒的光柱乱晃,照得人眼晕。
秦淮茹坐在在那堆碎玻璃碴子中间,头发披散着,跟个女鬼一样。
她两只手拍着大腿,哭声震得人耳膜疼。
“我不活了啊!”
“何雨柱,你个杀千刀的,你睡完了就不认账啊!”
“我的清白啊,全让你给毁了!”
“睡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现在有了新欢,就提上裤子不认账了。”
“他糟蹋了我的身子,还要把我们娘几个饿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这一声声凄厉的哭嚎,把在场所有人的瞌睡虫都给吓跑了。
易中海站在人群最前面,披着那是深蓝色的棉大衣,手里却在那哆嗦。
不是冻的,是气的。
他那张老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死死盯着地上的秦淮茹。
这秦淮茹,是疯了吗?
刚才在她家门口,自己不是都跟她把利害关系说清楚了吗?
傻柱现在是有靠山的人,那可是厂长!
这事儿要是闹大了,把厂长给招来,这院里谁能落着好?
“行了!”
易中海猛地大喝一声,想把秦淮茹的哭声给压下去。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什么?”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非得把全院人都折腾起来?”
“都散了,散了,回去睡觉!”
易中海挥着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想把围观的邻居们都轰走。
他是真怕,怕这事儿收不住场。
可秦淮茹既然豁出去了,哪能让他就把火给灭了?
“一大爷,您不能偏心眼啊!”
秦淮茹猛地抬起头,那张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看着让人触目惊心。
“他何雨柱都要逼死我们娘几个了,您还让我回去睡觉?”
“我今儿就是要死,也要死在他何雨柱的门口,让全四九城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畜生!”
这话说的太狠了,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假的啊?傻柱真把秦淮茹给……”
“那还能有假?你看秦淮茹哭成那样,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谁愿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也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傻柱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是一肚子坏水。”
议论声越来越大。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易中海旁边。
他眯着那双小眼睛,眼珠子骨碌碌乱转。
他想出头,想摆摆二大爷的威风。
可一想到傻柱那个当厂长的叔叔,他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那是厂长啊!
要是得罪了厂长,他这辈子别说当官了,饭碗能不能保住都两说。
三大爷阎富贵更是精明。
他扶了扶眼镜腿,两只手插在袖筒里,缩着脖子,一声不吭。
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他才不掺和,万一溅一身血,不划算。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秦淮茹在地上哭,一大爷在旁边黑着脸喘粗气,二大爷三大爷装死。
周围的邻居们指指点点,可就是没人敢上前一步去敲傻柱的门。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
傻柱那混不吝的性子,再加上现在的背景,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就在这时候,后院的方向,传来一声怪笑。
“嘿,这大半夜的,看戏呢?”
这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许大茂披着那件花格子的棉睡衣,趿拉着棉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那张长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那两撇小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他本来睡得正香,听见动静出来一看。
好家伙,傻柱都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至于傻柱那个什么厂长叔叔?
许大茂心里冷笑,法不责众。
今儿个全院人都看着呢,傻柱这是作风问题,是搞破鞋。
就算他叔是天王老子,这种事儿要是坐实了,他也得脱层皮。
“我说一大爷。”许大茂走到易中海面前,歪着头,一脸的挑衅。
“您这就不对了吧?”
“人家秦姐都惨成这样了,都被人给糟蹋了,您不想着怎么给受害者主持公道,反倒急着轰大伙儿走?”
“怎么着,您这是要包庇罪犯啊?”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易中海的脸皮子都抽抽了。
“许大茂,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什么罪犯?事情还没搞清楚……”
“还没清楚?”许大茂嗓门猛地拔高,指着地上的碎暖壶,指着秦淮茹那张惨白的脸。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
“这暖壶,那是秦姐省吃俭用大半年才买的吧?平时那是当宝贝供着。”
“要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谁舍得摔这个?”
许大茂转过身,面向周围的邻居,双手挥舞着,像个演说家。
“老少爷们儿们,咱们大院,那是先进大院,那是文明大院。”
“这几十年来,咱们一直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可现在呢?出了个害群之马啊!”
许大茂越说越兴奋,脸都涨红了。
“他何雨柱仗着自己是大厨,平时偷拿公家的粮食,这也就算了,咱们邻里邻居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变本加厉了,他欺负寡妇,始乱终弃,这是什么行径?”
“这是旧社会的恶霸,是地主老财,是流氓!”
这几个词儿,在这个年代,那可是要命的。
人群里的气氛,瞬间就被点燃了。
本来大家心里就不平衡,凭什么你傻柱天天大鱼大肉,还能睡寡妇?
我们就要啃窝头?
这就是嫉妒,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瞬间淹没了理智。
“许大茂说得对,不能饶了他。”
“对,把他揪出来。”
“这种流氓,必须送保卫科。”
“还要游街,让大家都看看他的嘴脸。”
就连平时跟傻柱关系不错的几个邻居,这会儿也闭上了嘴,甚至跟着附和两句。
谁敢这时候帮流氓说话?那不是找死吗?
秦淮茹听着周围的讨伐声,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何雨柱,你完了,只要全院人都站在我这边,你那个厂长叔叔也保不住你!
她立刻配合着许大茂,哭得更凶了。
“呜呜呜……我没脸活了啊……”
“他刚才在屋里,还骂我是破鞋,说我们家棒梗是贼……”
“他说这大院里没人治得了他,他说他就是这院里的皇上……”
火上浇油,这话一出,连二大爷刘海中都坐不住了。
什么?皇上?
这大院里,只有他刘海中想当“一大爷”,还没人敢说自己是皇上。
“这简直太像话了!”刘海中猛地一拍大腿,站了出来。
“老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是性质极其恶劣的,阶级斗争新动向。”
三大爷阎富贵也推了推眼镜,小声嘀咕:“是有点过分了,这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贾张氏这时候也从屋里冲了出来,她一看这场面,立马来了精神。
她一屁股坐在秦淮茹旁边,双手拍地,嚎得比秦淮茹还响。
“老贾啊,东旭啊,你们快上来看看啊!”
“我们孤儿寡母让人给欺负死啦!”
“这个杀千刀的傻柱,他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子,谁来给我们做主啊!”
这一老一小两个寡妇在地上哭,许大茂在旁边煽风点火,二大爷三大爷在旁边敲边鼓。
整个四合院,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的压力,瞬间都集中在了一大爷易中海的身上。
许大茂这会儿更是蹬鼻子上脸。
他几步窜到易中海面前,几乎是贴着易中海的鼻子喊道:
“一大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表态?”
“您要是管不了,那好办!”
“我现在就去街道办,去派出所,去厂保卫科。”
“我把保卫科的人喊来,把这流氓抓走,到时候,您这个一大爷,我看也别当了,就是个包庇犯!”
易中海气得浑身发抖,他狠狠瞪了许大茂一眼,恨不得把这小子的嘴给缝上。
这许大茂,真是一条毒蛇,这是在逼宫啊!
要是真让许大茂把保卫科的人喊来,这事儿就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到时候不管傻柱有没有事,他易中海管理不善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这一大爷的位置,怕是真要保不住。
权衡利弊,易中海咬了咬牙。
没办法了,只能先把傻柱叫出来,让他服个软,认个错,哪怕赔点钱呢?
先把这群人的火给灭了再说!
“都给我闭嘴!”易中海吼了一嗓子。
这一声,他是用了真气力,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院子里稍微静了静,易中海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大步走到傻柱的门前。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也是一阵火大。
外面都闹翻天了,你何雨柱是死人吗?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是真不怕死,还是真没把我们这些老邻居放在眼里?
“咚,咚,咚……”
易中海抬起手,重重地砸在门板上。
那声音,像是砸在众人的心坎上。
“傻柱,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别装死,是个爷们就给我出来。”
没人应,屋里还是那震天响的呼噜声,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这更让人火大。
“太猖狂了,这简直是太猖狂了!”
二大爷刘海中气得直哆嗦。
“这根本就是目无尊长,目无法纪!”
许大茂眼珠子一转,捡起一块砖头递给易中海。
“一大爷,跟这流氓客气什么?”
“他不出来,那是心里有鬼!”
“砸,把门砸开,咱们进去抓个现行!”
人群里也跟着起哄。
“对,砸开,砸门!”
“把他拖出来!”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易中海也被逼得没了退路。
他要是再不强硬点,这院里的人心就散了。
“何雨柱,我再数十个数。”易中海扯着嗓子喊道。
“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真砸了。”
“一!”
“二!”
“三!”
……
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记重锤。
秦淮茹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死死盯着那扇门。
她的手心全是汗,她在赌,赌傻柱不敢跟全院人作对。
赌傻柱会像以前一样,为了息事宁人,为了那点所谓的面子,乖乖出来认错掏钱。
“八!”
“九!”
易中海手里的砖头已经举了起来,他是真准备砸了。
就在这时候,就在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到极点的时候。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是门栓拉开的声音。
在这喧闹的院子里,这声音并不大,却像是有一种魔力,瞬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扇门上。
“吱呀……”
老旧的木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房门,缓缓地打开了,一股热气从屋里涌出来,瞬间被寒风吹散。
门口,站着一个人,何雨柱。
他还是披着那件黑棉袄,双手插在兜里。
脚上趿拉着布鞋,嘴里,还叼着那根没吐掉的牙签。
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惊慌失措,也没有大家期待的畏畏缩缩。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然后,他歪着头,那双眼睛扫视了一圈众人。
最后,目光落在了举着砖头的易中海脸上,又滑到了许大茂和秦淮茹的身上。
“哟。”
傻柱吐掉嘴里的牙签,露出一丝让人心里发毛的冷笑。
“挺热闹啊!大半夜的,这是要给我何雨柱开追悼会呢?”
“还是说,某些人皮痒了,想让我给松松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