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休息室的百叶窗被调成45度角,午后阳光斜切进来,在米白色地砖上投下整齐的光影。顾绮梦推开门时,三十七道目光几乎同时望来——那些曾在法庭上压抑啜泣的父母、兄妹、恋人,此刻正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前,腕间新纹的刺青在光线下泛着青紫色的光。
最前排的中年女人突然站起,她袖口滑落,露出内侧蜿蜒的玫瑰纹路,花茎缠绕着数字015,叶片边缘刻意纹成锯齿状,像极了顾绮梦在法庭上撕碎温氏财报时的指甲形状。温小姐...她声音哽咽,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三十七颗星星,每颗都用受害者校服的格子布折成,小雨生前说,遇到穿红底鞋的姐姐就不会怕了。
顾绮梦的视线落在女人脚边的纸袋上,露出半截香奈儿鞋盒——是她昨天留在证物室的旧物。原来她们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玻璃罐,星星表面还带着体温:林小雨...012号标本。她记得那孩子腕骨内侧的温氏家徽,被福尔马林泡得发白,她临睡前会数星星吗?
后排戴眼镜的男生握紧拳头,袖口露出同样的刺青,她总说星星落进海里,就会变成会发光的水母。他突然起身,从口袋里掏出U盘,这是我们整理的...三十七个人的日记。金属外壳上用红漆画着小笼子,笼门是打开的。
顾绮梦接过U盘时,注意到每个家庭代表的刺青位置都不一样:有人在手腕内侧,有人在锁骨下方,最角落的少女直接纹在了后颈——和温明轩曾经的位置一模一样,但笼门处多了只振翅的蝴蝶。
我们想成立个基金会。中年女人突然握住顾绮梦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锁骨的伤疤,金丝雀重生她翻开随身笔记本,里面贴着剪报、照片,还有用红笔圈住的秦氏制药股票跌停新闻,用温氏和秦氏被罚没的资产,给所有受害者建康复中心。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在刺青上镀了层金边。顾绮梦看着笔记本里夹着的玫瑰种子——是她在温家老宅废墟里捡的,不知何时被她们收进了资料册。指尖划过那些细小的种粒,她忽然想起秦墨在黄金笼里说的话:金丝雀是最会骗人的鸟儿。
此刻,这些金丝雀的亲人们,正用刺青将伤口变成勋章。顾绮梦站起身,从颈间摘下那串碎玉项链——温夫人的翡翠镯子早已磨成粉,混在基金会的公章印泥里。地址就选在滨海码头吧。她指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那里曾是他们运送器官的起点,现在该变成重生的港口。
会议桌中央的花瓶突然被碰倒,三十七朵蓝玫瑰滚落桌面。顾绮梦弯腰拾起,发现每朵花茎上都刻着极小的字母:L、x、c...直到第37朵的Y。那是三十七名受害者名字的首字母,用秦墨手术刀的刀锋刻的。
是一位姓K的先生送的。戴眼镜的男生突然说,耳尖发红,他说...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与不可能实现的事
顾绮梦的指尖骤然收紧。花茎上的刻痕还带着新鲜的金属味,和秦墨袖扣上的黑钻石如出一辙。她望向窗外,远处海平线有艘游轮正拉响汽笛,船身绘着巨大的金丝雀图案,笼门处的缺口恰好拼成字母。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时,顾绮梦正将蓝玫瑰插进玻璃罐。【新世界传送倒计时:60秒。是否确认?】她盯着腕间若隐若现的条形码——那是秦墨在海底观测站用手术刀刻的,此刻正被蓝玫瑰的阴影覆盖。
确认传送。她关掉提示,转向正往墙上贴受害者照片的人群。林小雨的照片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是顾绮梦在法庭上的证词复印件,右下角不知谁画了只衔着钥匙的金丝雀。
暮色漫进休息室时,三十七盏小灯依次亮起。顾绮梦摸着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她未提交给系统的最后一份资料:秦墨在押解途中托老管家转交的信,信末只有一行字:「黄金笼的钥匙,从来都在你自己手里。」
她望向玻璃罐里的星星,突然轻笑。那些曾被碾碎的金丝雀,此刻正用伤疤织成网,兜住所有坠落的光。而她——第015号实验体,终于不再是任人标记的标本。
窗外,第一颗星星爬上穹顶。顾绮梦摘下基金会的临时工牌,别在胸前。刺青在暗处微微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这一次,她选择留在原地,看着金丝雀们啄破所有的笼子,在废墟上种满带刺的玫瑰。
系统最终的提示音消失在晚风里。顾绮梦接过中年女人递来的马克杯,热气氤氲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锁骨下方的朱砂痣旁,新纹的玫瑰正在绽放,花瓣上凝结的,不知是露水还是未干的血迹。
但没关系。她知道,在这场永远不会终结的狩猎里,最锋利的刀刃,永远属于那些从笼中飞出的鸟儿。而她,将带着三十七颗星星的重量,继续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做那个永不疲倦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