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皇宫外。沈眉庄下了马车,与其他秀女一同排着队,缓缓走进皇宫。
皇宫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红墙黄瓦,庄严肃穆,却也处处透着冰冷与压抑,压抑着人呼吸不过来。沈眉庄低着头默默调整好情绪,目不斜视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心中却在快速地盘算着。
上一世,她在选秀中按照母亲的教导,在选秀中表现中规中矩,被封为贵人,而后与甄嬛相识相知,一步步卷入后宫的纷争。这一世,她既要顺利入选给皇上留下印象,又不能太过张扬,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而且,她必须远离甄嬛,那个让她前半生陷入万劫不复的人。
来到选秀大殿外的偏殿等候,秀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的气息。沈眉庄寻了个角落静静站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忽然定格在角落里一个略显瑟缩的身影上。
那是个穿着嫩粉色旗装的少女,料子粗糙,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唯有头上一支素银簪子,在一众华服丽影中显得格外寒酸。她正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衣襟,却不知怎地,脚下一个踉跄,竟不小心撞到了身旁一位身着石榴红撒花旗装的秀女。
“你不长眼吗?” 石榴红秀女猛地转过身,声音尖利刺耳,正是嚣张跋扈的夏冬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裙摆上沾染的一点灰尘,看眼前的少女用着还是?早两年就不时兴的织花缎子顿时柳眉倒竖,“不过是个汉军旗的小角色,也敢弄脏我的衣裳?这可是苏州织造新进的贡缎,你赔得起吗?”
被撞的少女正是安陵容,她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屈膝行礼:“对不住,对不住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掩饰的怯懦。
“不是故意的就行了?” 夏冬春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推安陵容,“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攀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沈眉庄回想起前世就算甄嬛抢先一步帮安陵容解围,才让安陵容对她感激涕零,反目之后反是自己承受了所有的伤害。这一次,若是她先出手帮忙,既能避开与甄嬛深交,又能收揽应该可用之人——安陵容心思细腻,且身份低微,在后宫毫无根基,正好成为她暗中扶持的暗线。
就在夏冬春即将推到安陵容时,沈眉庄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这位姐姐何必与妹妹一般见识。”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眉庄缓步走出,浅紫色旗装在阳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虽不张扬,却自有一股端庄气度。她走到安陵容身前,不动声色地将其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地看向夏冬春:“选秀在即,姐姐这般动怒,若是惊了圣驾,岂非得不偿失?”
夏冬春见有人出头,本想发作,可看清沈眉庄的衣着打扮与气度不似普通贵女,又听闻她方才话语中暗含警示,一时露了怯,她虽骄横,却也知道在宫门前惹出祸端绝非明智之举,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 说罢,狠狠瞪了安陵容一眼,转身甩袖而去。
安陵容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向沈眉庄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感激与局促:“多谢姐姐解围,妹妹安陵容,不知姐姐芳名?”
“沈眉庄。” 沈眉庄淡淡颔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见她虽衣衫朴素,却眉眼清秀,眼神中藏着一股韧劲,心中更添了几分考量,“举手之劳,安妹妹不必放在心上。此地人多眼杂,还是安静等候为好。”
“是,多谢沈姐姐提点。” 安陵容深深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在这趋炎附势的秀女堆里,竟有人愿意为素不相识的她出头,这份恩情,她暗暗记在了心里。
沈眉庄不再多言,转身回到角落处继续静静等待,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不远处,只见远处有一抹淡绿在一这片姹紫嫣红中各位引入注目,浅色的旗装与银质花叶头饰,在这明艳里更显得旗装美人气质清纯,此人赫然就是甄嬛。此时甄嬛脸上诧异的神色还没落下,显然,刚刚她也准备开口,却被自己抢了先,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沈眉庄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仿佛不认识一般,径直移开了视线。
看到甄嬛那一刻,前世的种种画面瞬间涌上心头,有两人初遇时的欣喜,有一同在后宫相互扶持的温暖,也有死前回忆起前世一切荒唐后,对甄嬛跟皇帝同样自私凉薄的痛恨,手不自觉得握紧手中的帕子,随后低下眸子,将所有的情绪全部敛去。
一瞬间的情绪泄露,让远处的甄嬛察觉到她的目光,移过目光,正好对上沈眉庄的视线,看到沈眉庄,甄嬛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很明显,甄嬛认出了这是她儿时的玩伴——沈眉庄,还不等甄嬛开口打招呼,却见沈眉庄迅速移开了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见到的只是陌生人一般。
甄嬛脸上明媚的笑容一瞬间僵住,眼中满是疑惑,自己都能一眼认出眉姐姐,眉姐姐肯定也是认出自己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眉姐姐是如此态度,她们幼时是那么要好,望着沈眉庄的身影,眉头微蹙,眉姐姐对着不认识的安陵容都能仗义出手相助,对着自己却是冷淡疏离,这行为反差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还不等甄嬛仔细思索,殿内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和声:“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甄嬛。”
甄嬛收回思绪,整理了一下旗装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走进了大殿。
沈眉庄随着甄嬛的动作,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知道,甄嬛凭借着与纯元皇后相似的容貌和过人的才情,定能得到皇上的青睐。上一世,正是因为这样,甄嬛才一进宫就装病,避免太过打眼,却一点没提醒自己,任由自己进宫后就成为最显眼的靶子,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一个人在深宫里挣扎,面对来自后宫的恶意,努力在后宫扎根,还要在护住甄嬛。后来更是一承宠便是盛宠,她甄嬛宠爱不断,成为后宫众矢之的,却连累自己跟着吃了不少苦头。这一世,她要让甄嬛成为那只最显眼的靶子,而自己,则要隐藏在暗处,积蓄力量。
不多时,甄嬛从殿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看她的样子,定然是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沈眉庄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呵,这就是甄嬛的不愿入宫。
“下一位,济州协领沈自山之女,沈眉庄。”
沈眉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昂首挺胸,缓缓走进了大殿。
殿内光线虽暗,她身上的浅紫色旗装却像一片淡雅的云霞,在满殿明艳色彩中格外醒目。皇上端坐在龙椅上,原本平淡的眼神陡然亮了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抬起头来。”
沈眉庄依言缓缓抬头,目光向下,避开皇上的视线,不卑不亢。浅紫色旗装衬得她眉眼愈发清丽,那份温润中带着贵气的气质,在一众华服中独树一帜。
“你这身旗装倒是别致。” 皇上饶有兴致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浅紫色配兰草纹,倒显出几分不一样的气度。”
沈眉庄心中微动,知道自己的穿着起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从容答道:“回皇上,臣女以为,衣饰贵在心诚,而非色艳。此色清雅,恰合臣女安分守己之心;兰草君子,亦表臣女洁身自好之意。”
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解释了衣饰缘由,又暗暗表了心志。
皇上眼中笑意更深:“说得好。‘心诚’二字,难得。沈自山倒是教出个有见识的女儿。” 他转头看向太后,“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仔细打量着她,缓缓点头:“这孩子看着端庄稳重,眼神清正,是个有福气的。”
皇上朗声笑道:“既如此,便留牌子吧。”
“谢皇上隆恩,谢太后隆恩!” 沈眉庄心中一喜,连忙叩首。
“起来吧,下去候着吧。” 皇上摆了摆手。
“是。” 沈眉庄起身,再次行礼,然后缓缓退出大殿。
走出大殿,沈眉庄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殿选给皇上留下好印象,第一步,成功了,这一次,她不是仅仅因为是济州协领之女而被选入宫,而是因为殿选给皇上太后留下深刻印象而入宫。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这一世,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她看到甄嬛正站在不远处等她,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沈眉庄没有理会,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眉姐姐。” 甄嬛忍不住开口叫住了她。
沈眉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甄妹妹有事吗?” 她的语气疏离,带着明显的距离感。
甄嬛愣了一下,没想到沈眉庄会是这种态度,她咬了咬唇,问道:“方才在殿外,姐姐为何对我那般冷淡?难道是我哪里得罪了姐姐吗?”
沈眉庄转过身,看着甄嬛,眼神平静无波:“甄妹妹多虑了,宫中规矩繁多,你我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以免引人非议。” 说完,她不再理会甄嬛,转身离去。
甄嬛站在原地,看着沈眉庄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她总觉得,这位儿时的玩伴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沈眉庄快步走着,没有回头。她知道,甄嬛心中定然充满了疑惑,但她不在乎。从今往后,她和甄嬛,只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然而,她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甄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一双眼睛尽收眼底,那是华妃身边的掌事太监周宁海。他盯着沈眉庄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后宫的风云,才刚刚拉开序幕。沈眉庄的重生之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