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在公务车重新会合。
卡利尼琴科和楚斩雨已经等在车里,前者脸色凝重,后者依旧平静。
“嗨嗨嗨,有收获。”卡利尼琴科率先开口,扬了扬手里一个文件袋,“
“摩根索姐妹的成绩中上,出席记录完美,直到案发前一周都正常,但校医室记录显示,艾米丽·摩根索在过去一年里,有四次因为‘轻度焦虑引起的失眠和食欲不振’就诊,校医开了些维生素和安神茶。玛格丽特只有一次,理由是压力性头痛。”
“心理咨询记录呢?”伊万诺夫问。
“空白。”楚斩雨接话,“系统里有她们的档案,但预约记录为零。心理老师——现在是另一位了,之前那位维尔福德夫人半年前离职——说姐妹俩从未主动寻求过心理辅导,也没有被教师转介过。”
“但维尔福德夫人保留了一本‘非正式兴趣小组记录’。”
伊万诺夫将在活动中心的发现简要说了一遍,并将那两张紫色墨水的便签和“神秘符号与神话阅读小组”的信息共享。
车厢里一阵沉默。
“旧图书馆阅览室b区……”卡利尼琴科难得地沉吟,“我们问过校长学校图书馆的情况,她说主图书馆在三楼,但确实有个不常用的旧阅览室在一楼西翼尽头,靠近教堂那边,现在主要堆放过期报刊和淘汰的书籍。她说很少有学生去。”
“周四放学后……”藤原里奈忽然开口,“今天就是周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那个‘V’,是维尔福德夫人(V)吗?”阿梅莉猜测。
“也可能是便签里‘纯净者(the pure)’的缩写,或者其他什么。”伊万诺夫揉了揉眉心,“但今天确实是周四。如果那个小组真的还有活动……”
“我们需要去看看。”楚斩雨说。
“现在?”卡利尼琴科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学校已经放学了,只有住宿生和少数教职工还在。”
“正因为如此。”楚斩雨的蓝色眼眸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深邃,“如果真有什么不想被人看见的活动,没有比放学后的空校舍更合适的时间了。”
伊万诺夫权衡了几秒钟。
“卡利尼琴科,你和我再去一趟正门,就说我们遗漏了一份需要校长签字的文件,拖住她。楚少将,藤原,阿梅莉,麻烦你们从东侧围墙进去,直接去旧图书馆阅览室。如果有任何发现,不要轻举妄动,立刻通讯。如果遇到人,就说是教育部督察官在随机抽查校园安全设施。”
“如果遇到的是学生呢?”阿梅莉问。
“那就更麻烦了。”伊万诺夫启动车子,“所以,最好别被发现。”
第二次潜入比第一次更紧张。
夜幕下的圣塞西莉亚女校仿佛换了副面孔。白天那些明亮的窗户大多漆黑一片,只有少数几扇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大概是值班室或宿舍,路灯间隔很远,在步道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光圈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楚斩雨、藤原里奈和阿梅莉顺利翻过东墙,借着建筑阴影的掩护,快速向主楼西翼移动。旧图书馆的入口在一段向下的阶梯尽头,木门上挂着“报刊储藏,闲人免进”的牌子,锁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楚斩雨检查了一下锁孔。
他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比伊万诺夫用的更精细的工具包。
推开门,一股陈年纸张、灰尘和轻微霉味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没有灯,阿梅莉打开小手电,光束切开黑暗。
房间比想象中大,高高的书架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面塞满了过期的学术期刊、报纸合订本和破损的旧书。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手电光柱中缓缓舞动。房间最深处有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摆着几张老旧的长桌和椅子。
一切看起来都废弃已久。
藤原里奈的目光却立刻被吸引到其中一张长桌上。那里不像其他地方积满灰尘,桌面相对干净,而且……摆放着几样东西。
她走过去。手电光照亮桌面的瞬间,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几支熄灭的白色蜡烛,凝固的蜡油在桌面上形成小小的湖泊,蜡烛围绕着一块深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本厚重的、皮革封面的旧书,书页间夹着几张书签。
书的旁边,是一个小小的银碗,碗底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痕迹。
楚斩雨走到她身边,戴着手套,轻轻翻开那本书的封面。内页是手写的花体拉丁文,夹杂着复杂的星象图和几何符号。这不是印刷品,而是手抄本。
“《隐秘之门的钥匙》……”
里奈低声念出扉页上的标题,“据说是十七世纪某位炼金术士伪作的副本,内容混杂了赫尔墨斯主义、卡巴拉和早期玫瑰十字会的象征体系。”
阿梅莉用手电仔细照了照银碗:“需要化验,但看起来像干涸的血迹,量很少。”
藤原里奈则看向那几张书签。其中一张是普通的硬纸卡,上面用同样的紫色墨水写着一行字:
“下一次满月,桥梁将更加稳固。带来承诺之物。——V.”
日期是两周前。
她的手有些发冷。这不是学生的玩闹。蜡烛、银碗、血迹(疑似)、晦涩的神秘学手抄本、带有指令意味的便签……
这一切都指向有组织的、持续进行的仪式性活动。
而且摩根索姐妹的名字,就出现在那个小组的记录里。
“这里还有东西。”阿梅莉在旁边的书架底层发现了一个硬纸盒。她小心地打开,里面不是书籍,而是一些零碎物品:几缕用丝带扎起的头发,金色和棕色,两枚款式简单的银戒指,几张拍立得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在这个房间里拍的,其中一张,四个女孩围坐在点着蜡烛的桌边,低头看着那本皮革书。虽然面容不太清晰,但藤原里奈认出了玛格丽特的金发和艾米丽的卷发。
另外两个女孩背对镜头。
另一张照片,是一只女孩的手腕特写,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细长的红色划痕,正将几滴血滴入那个银碗中。
拿碗的手是一只成年女性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漂亮。
楚斩雨拿起那缕金色的头发,在指间捻了捻,“需要dNA比对。”
就在这时,房间外,走廊深处,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嗒……嗒……嗒……
不紧不慢,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三人瞬间静止。阿梅莉关掉了手电,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楚斩雨将盒子轻轻放回原处,藤原里奈则屏住呼吸,手缓缓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检察官标准配发的电击器。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
漫长的几秒钟,只有尘埃落定的死寂。
然后,门把手缓缓转动。
吱呀——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狭长的、来自走廊远处路灯的光,斜斜地切进黑暗的阅览室,在地板上投出一个晃动的光斑。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背光,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出是个女性的轮廓,身材纤细,穿着深色的衣服。
她似乎在向房间里张望。
藤原里奈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紧紧握住电击器,肌肉绷紧,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但那身影只是站了大约半分钟,没有进来,也没有开灯。然后,她向后退了一步,轻轻带上了门。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又等了两分钟,确认再无动静,阿梅莉才重新打开手电,光线下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发现我们了吗?”她小声问。
“不确定。”楚斩雨走到门边,检查了一下,“她没有进来,可能是例行查看,也可能……”祂顿了顿,“察觉到了异常,但选择了不 confrontation(对抗)。”
藤原里奈走到桌边,再次看向那张满月便签。“‘带来承诺之物’……她们在等待某样东西。而摩根索姐妹,也许就是‘承诺之物’的一部分,或者……她们没能带来该带来的东西?”
“收集证据,拍照,然后离开。”
楚斩雨下达指令,“这里的东西不能动,动了会打草惊蛇。但我们有了坐标,有了线索。那个‘V’,无论是维尔福德夫人还是别的什么人都和这个学校,和摩根索姐妹,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们迅速而仔细地拍摄了现场所有细节,将物品恢复原状,除了那缕头发和一张拍立得照片被楚斩雨小心取样带走。
然后悄无声息地撤离。
回到车上时,伊万诺夫和卡利尼琴科也已经回来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校长签了字,但明显很不高兴,话里话外暗示我们该适可而止。”
卡利尼琴科汇报,“她还不经意地提到维尔福德夫人离职是因为健康原因,回了地球老家静养,暂时联系不上。”
“健康原因……”
伊万诺夫冷笑,“什么时候离职的?”
“正好是六个月前。”
楚斩雨接话,将旧阅览室的发现简要说明,并展示了头发样本和照片。
车厢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血液仪式,神秘学小组,离职的心理老师,还有今晚那个神秘的访客。”伊万诺夫心里想到,“这所学校不像表面那么干净,虽然,尽管很多学校都不干净,摩根索姐妹被卷进去了,但她们……”
也许不是受害者。
伊万诺夫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霓虹灯染成诡异颜色的街道,脑海里交替闪现着那幅蜡笔家庭画、银碗里的暗红、以及照片中滴血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