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林羽独自一人,将五金铺的招牌摘下,背着他那只沉重的工具箱,默默走向了族地东面,那片早已被废弃、终年被工业粉尘笼罩的旧工坊区。
那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煤灰的混合气味,每一寸土地都记录着宇智波家族昔日作为木叶兵工厂的荣光与衰败。
这里曾是打造苦无与手里剑的流水线,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被野草侵占的铁轨。
消息如投石入湖,激起千层浪。
族人们奔走相告,无人能理解林羽的举动。
刚刚建立起来的“回音疗愈”体系,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弥合着家族内部的裂痕,那座心搏钟俨然已成为新一代宇智波的精神图腾。
此时停办核心的维护班,无异于自断臂膀。
然而,林羽并未理会任何人的劝阻或质问。
他只是默默地清理出一间最大的废弃厂房,用粗糙的石灰在斑驳的墙壁上刷出五个大字——机关学塾。
一张新的布告贴在了厂房门口,上面的条款更是石破天惊:
一、机关学塾,今日开课。
二、不问出身,不限血统,凡有志于工匠之学者,皆可报名。
三、课程内容:基础力学原理、材料锻造之法、共鸣结构设计入门。
四、学费全免,食宿自理。
这则布告彻底点燃了族内的舆论。
尤其是“不限血统”四个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保守派长老的脸上。
宇智波的锻造技术,尤其是与写轮眼洞察力相结合的精密工艺,向来是密不外传的家族根基,岂能外泄给平民甚至外族?
开学第一日,偌大的工坊内,除了几个对机械充满好奇却又不敢上前的孩童,以及远处抱着双臂、满脸讥讽的几名守旧派青年,竟再无他人。
场面冷清得像一口枯井。
“疯子就是疯子,搞些哗众取宠的东西!”
“还机关学塾?我看是泄密学塾吧!富岳大人若在世,定会亲手执行家法!”
流言蜚语如苍蝇般嗡嗡作响。
林羽却恍若未闻,他从工具箱里不紧不慢地取出两根锈迹斑斑的铁条,一块从废弃发电机上拆下的磁石,以及半截断裂的旧弹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仿佛回到了那个专注的匠人状态。
手指翻飞间,敲击、打磨、绕线、校准……他的动作没有一丝查克拉的波动,纯粹是物理与经验的完美结合。
半小时后,一个结构简单却无比精巧的装置,在他的工作台上诞生了。
他轻轻拨动了一下那半截弹簧。
“嗡——”
一声轻微的共鸣响起,装置中央的铁条开始以一种固定的频率,有节奏地微微震动起来,发出的声音不大,却稳定得如同人的心跳。
“这……这是什么?”一名胆大的孩童凑了上来,好奇地伸出小手。
“它叫‘心跳机’,”林羽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用最简单的东西,模拟出钟摆的频率。只要你懂得原理,任何人,都能造出一台属于自己的心跳机。”
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台仍在嗡嗡作响的“心跳机”,感受着那稳定的、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震动。
其中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起头,天真地大声道:“林羽哥哥,这个比我爸爸藏在床底下的族徽还要厉害!族徽都不会自己跳!”
童言无忌,却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所有围观者的耳中。
话音未落,一名长老会的执事便面色铁青地排众而出,厉声喝道:“林羽!你竟敢将涉及家族核心共鸣技术的原理简化,公之于众!这是叛族之罪!”
压力如山倾倒而来。
然而,林羽只是抬了抬眼皮,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更深的、令人看不懂的疯狂。
他不争辩,不解释,转身回到工作台,奋笔疾书。
三天后,一份名为《十七站构造白皮书》的文件,被复印了数百份,一夜之间贴满了整个宇智波族地,甚至流传到了木叶的市政公告栏上。
白皮书里,赫然是那十七座回声站的全部非核心结构图纸、材料配比、甚至是基础的维护手册!
他将除了最关键的“双钥联动算法”之外的一切,全部解密,公之于众!
在白皮书的扉页,林羽用狂放的笔迹写下了一行字:
“真正的秘密,不在于机关图纸有多复杂;而在于,是否有人愿意与你一同转动那把钥匙。”
保守派彻底被他这一手打蒙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组织人手撕毁这些“泄密”文件,一个更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消息从边境传来。
三个最偏远的、连下忍都懒得去的村镇,竟有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按照白皮书上的图纸,用村里铁匠铺的简陋工具,真的敲敲打打,复刻出了一座微型钟塔!
那钟塔虽然粗糙不堪,每次敲响只能维持短短三秒的共鸣,但当那熟悉的、代表着“和解”与“新生”的钟声第一次在偏远山村响起时,引来了全镇人的围观与欢呼。
连一向对宇智波持保留态度的木叶市政厅,也不得不在内部会议上给出了一个结论:“这不是技术泄密,这是精神感召的扩散。”
风向,在一夜之间彻底逆转。
“机关学塾”的门口,第二天就排起了长队。
不仅有宇智波的年轻人,更有许多来自平民家庭、对工匠之术抱有热情的少年。
就在此时,一个谁也未曾料到的人,走进了这间尘土飞扬的工坊。
宇智波鼬,身着上忍马甲,神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他受邀成为了学塾的“名誉讲师”。
他的第一堂课,没有讲义,只带来了一件惊人的教具——一块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阻尼块。
“这是团藏时期,根部用以改造审讯室的特种合金,”鼬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学员耳中,“它的作用,是吸收并中和一切高频声波与查克拉共振,让被审讯者陷入绝对的死寂,从而精神崩溃。”
学员们一片哗然,看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仿佛看到了那个黑暗时代的缩影。
鼬将阻尼块放在讲台上,又取出另一件工具,当堂演示如何通过微调其内部的晶格结构,将其改造为一台“误差校准器”。
“过去,我们用它来压制声音,制造恐惧。”他淡淡地说道,目光扫过全场,“从今天起,我们用它来教导你们,如何从无数杂音中,精准地识别并剔除干扰源,听见最真实的声音。”
一堂课,将一段黑暗的历史,变成了一本生动的教科书。
课后,当学员们纷纷散去,一名心思细腻的少年却悄悄拉了拉林羽的衣角,低声道:“林羽老师,刚才鼬大人讲完课,一个人在教室后面的窗边站了很久很久,侧着耳朵,好像……好像在听什么人对他说话一样。”
林羽闻言,心中一动,却未表现出来。
当晚,他开始着手编写《新宇智波工匠守则》。
其中颠覆性的第一条,便是:
“不得以血统高低,决定技术传授之资格。”
为了践行这一理念,他亲自招收了学塾的第一个正式弟子——正是数年前,那个被长老会洗脑,潜入心搏钟试鸣现场,企图破坏仪式的远亲少年。
训练的第一天,少年捧着一套精密的工具,双手抖得像筛糠,紧张地问:“老师……我……我真的可以碰这些吗?我曾经……”
“过去的事,钟声已经替你道过歉了。”林羽打断他,然后从一个上锁的盒子里,取出一副钥匙的蜡质模具,郑重地放入少年手中。
那赫然是心搏钟“双纹钥匙”的模具。
少年吓得差点把模具扔掉。
“你不只是能碰,”林羽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将来,你要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亲手为自己,为同伴,铸造出一把新的钥匙。记住,这个世界上最害怕钟响的人,从来不是聋子,而是那些不敢从梦中醒来的人。”
一番话,让少年眼眶瞬间通红,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模具。
启蒙的火种,正在以比林羽预想中更快的速度,悄然传递。
某个雨夜,学塾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林羽还在加班调试一套新型的共振模型。
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着旧工坊的铁皮屋顶,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忽然,在这片混乱的雨声中,一丝极轻微、几乎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屋顶上一掠而过。
林羽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全然未觉,依旧专注地在图纸上勾画着。
片刻后,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滑至窗外。
一抹冰凉的金属物,顺着狭窄的窗缝,悄然滑入,精准地落在林羽摊开的图纸中央。
那是一枚齿轮吊坠,与之前族人佩戴的形制相同,但入手却带着屋檐积水的寒意。
林羽拾起它,目光微微一凝。
在吊坠粗糙的背面,用一种陌生却异常锋利的笔迹,深刻着一行小字:
“第七代监察辅官,报到。”
林羽抬头望向窗外,屋檐一角,一道穿着旧式“鸦”披风的黑影一闪即逝,迅速融入了沉沉的夜幕与雨帘之中。
他握紧了那枚冰冷的吊坠,感受着上面残留的雨水和陌生的查克拉气息,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转过身,拿起笔,在那本刚刚写下第一条的《新宇智波工匠守则》的末尾,沉稳地添上了新的一行:
“守门人,始于愿敲钟者,成于敢传火者。”
笔锋落下,屋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
也就在此时,远处族地中央的钟楼,忽然传来一声清越的轻响。
叮——
那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入耳,比平日固定的报时,早了整整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