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年轮里嵌着半块碎瓷,是去年云岚追猫时摔破的陶碗,青苔裹着瓷边,像滴凝在岁月里的泪。云逍盘腿坐在树底青石板上,裤脚卷至膝盖,泥点子凝在小腿上,凉得像母亲晒了三日光的黄瓜干。他闭着眼,指尖搭在膝头,按墨尘教的口诀运转混元真气——《归园田居诀》第二层他背得滚瓜烂熟,可今晚的真气偏像脱缰的牛犊,不肯顺着“气入丹田如种青禾”的老路走,反倒拐进冲脉,沿着手臂直撞指尖。
耳旁突然响起细碎的“沙沙”声。云逍睁眼,只见灵田的青禾全晃起来,穗子上的露水滴进泥里,脆得像云岚偷咬的炒黄豆。最贴近他的那株灵麦,茎秆泛着淡绿荧光,光丝顺着他指尖爬进脉门——他忽然懂了,这是功法共鸣,那本残缺的家传诀要,正被灵体自动补全。
“笨小子,终于开窍了?”老槐树桠飘下片叶子,墨尘的身影凝出来,白衣云纹沾着檀香,“你那破功法缺第三层‘引气入禾’,灵体帮你填上了——换旁人早走火入魔,也就你这混元体敢瞎闯。”云逍摸着左眉月牙疤笑:“先生怎不早说?我还以为要熬到后天巅峰呢。”墨尘翻个白眼:“早说你也悟不了,得等灵体跟功法‘合契’——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风忽然变了味,带着股腐肉的腥甜。云逍皱着眉站起,走到水渠边蹲下来——水面映着残月,飘着层淡黑雾气,像被风吹散的墨汁。他指尖刚碰水面,黑气瞬间缠上来,像条要钻皮肤的小蛇。体内混元真气猛地沸腾,顺着指尖涌出去,黑气“嗤”地消散,化作白灵气钻进掌心。
“蚀骨散。”墨尘的声音冷得像冰,“黑袍人的手段,专污灵气引你出头——他们算准你舍不得灵田。”云逍攥紧拳,指节泛白:“我早知道李家不会善罢甘休。”他望着远处李家的灯笼,灯光像只充血的眼,灵禾的香气此刻闻着发苦,像母亲熬的黄连药。
回到老槐树下,云逍重新盘腿。这次他不再刻意控气,跟着脑海里的新口诀走:“气随念转,灵禾为媒,万物归心,天地同春。”混元真气像决堤的河,顺着新路径涌出去,穿过指尖钻进青石板,再顺着缝隙流进灵田泥土。灵禾瞬间炸了营——所有麦秆都晃得厉害,穗子光连成一片,像撒了满地星子;那株百年雪莲也舒展花瓣,泛着淡金光芒,像朵开在月光里的云。
“第三层‘万物归心’!”墨尘声音里藏着惊讶,“你祖父练到这步用了三年,你倒好,炼气初期就成了。”云逍望着灵田,掌心泛着淡绿光:“我能感觉到……每株灵禾的心跳,像云岚的脉搏,一下一下的。”他碰了碰身边灵麦,麦秆光顺着指尖爬进脉门,“它们在说‘谢谢’。”
远处传来狗吠——李家的黄狗,上次追得云岚摔进泥坑。云逍抬头,李家窗户映出李浩的影子,举着灯笼往这边看。他摸了摸左眉疤,那里还留着觉醒时的麻意,转身走向灵田小木屋——屋里飘着粥香,母亲还在熬夜宵,香味盖过了灵田的苦。
灵禾的光还在夜里飘,像撒了满田星子。云逍摸着怀里的碎瓷片(那是母亲的旧物),脚步稳得像扎根的青禾。他知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灵田会照常抽穗,而他,会像守护灵苗一样,守护家人,守护灵体,守护藏在泥土里的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