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屋的木窗被风掀起半扇,林秀的笑声裹着红烧肉的香气飘出来时,云逍正蹲在门槛上擦锄头。阿岚举着刚编好的草蚂蚱蹦过来,草须子蹭过他的手背:“哥哥,给你!”草蚂蚱的腿是用灵田的狗尾草编的,带着点青嫩的水汽,云逍接过时,指尖突然泛起温热——是灵体在回应灵草的气息。
“吃饭了!”林秀掀开锅盖,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八仙桌上摆着红烧肉、清炒灵白菜,还有一碗熬得发白的灵鸡汤,云战坐在主位,左边胳膊的绷带换了新的,是林秀用灵田的苎麻织的布。墨尘的身影飘进灶屋,坐在云逍旁边的空位上——那位置常年摆着副空碗筷,林秀说“是给老祖宗留的”,倒正巧合了墨尘的意。
“逍儿,灵田的青禾是不是长得快了?”云战夹了块红烧肉放进林秀碗里,“今早我去翻土,发现刚种下的灵麦三天就发芽了。”云逍扒着饭,目光扫过墨尘——后者正盯着碗里的红烧肉,指尖轻轻碰了碰碗沿。他咽下嘴里的饭,含糊道:“可能是今年雨水好。”阿岚突然举起手:“我知道!是哥哥的手会变魔术!上次他碰了我的草蚂蚱,草蚂蚱就活了!”
云战的筷子顿了顿,林秀也抬起头,目光里带着点疑惑。云逍赶紧揉了揉阿岚的头:“小孩子乱说话,那是草蚂蚱本来就没死。”阿岚撇了撇嘴,低头扒饭,却偷偷用手指勾了勾他的衣角——那是兄弟俩的暗号,意思是“我没说瞎话”。墨尘突然笑出声,声音像风吹过灵田的青禾:“你阿弟比你诚实。”
饭后,云逍扛着锄头去灵田,阿岚拎着小竹篮跟在后面,说是要捡“会发光的蘑菇”。墨尘飘在旁边,白衣沾了点灵白菜的碎叶,像片落进灶屋的云。灵田的青禾已经长到半人高,叶子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滚成小珠子,云逍蹲下来,用指尖碰了碰一片叶子——露珠“叮”的一声掉进土里,土里立刻冒出一截嫩黄的芽尖,是他昨天刚埋的千年菊种子。
“先生,你看。”云逍指着芽尖,左眉的疤因为兴奋微微发烫,“才一天就发芽了,要是照这个速度,下个月就能开花。”墨尘望着芽尖,腰间的玉佩泛着淡红的光:“别高兴得太早,灵田的灵气浓度已经超过了青岚村的平均值,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闻着味儿来。”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折扇开合的声音。
李浩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个翡翠坠子,摇着折扇晃进灵田。他身后跟着三个李家的打手,一个个膀大腰圆,手里还攥着镰刀——那是用来割灵草的,刃口闪着冷光。“云逍,你这废柴倒会占着茅坑不拉屎。”李浩的折扇敲了敲身边的青禾,“我爹说了,这灵田的灵气是李家灵脉漏过来的,你云家得拿五十斤灵米赔偿。”
云逍站起来,锄头的木柄在手心转了个圈——那木柄是阿娘用老槐树的枝子做的,缠了三层旧布,握起来很稳。他望着李浩,声音里带着点笑:“李少爷,上次你说灵田是李家的,这次又说是灵气漏过来的,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都真!”李浩突然把折扇摔在地上,“今天你要么交灵米,要么把灵田让出来,不然——”他挥了挥手,身后的打手就要去拔青禾。
阿岚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打手的腿:“不许碰我家的禾苗!”打手皱着眉,抬脚就要踹——云逍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左眉的疤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他来不及多想,手掌按在旁边的青禾上,青禾突然疯长,藤蔓像蛇一样缠上打手的脚踝,把他拽得摔在地上。“李少爷,”云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冷意,“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
李浩的脸涨得通红,抄起旁边的镰刀就朝云逍砍过来——那镰刀淬了点麻药,是李家用来对付妖兽的。云逍侧头躲开,藤蔓从他脚下钻出来,缠住李浩的手腕,把镰刀拧得“咔嗒”一声断成两截。“你、你不是废柴!”李浩疼得龇牙咧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云逍松开藤蔓,拍了拍手上的土:“我是云家的农夫,守着自己的灵田而已。”
墨尘飘在旁边,指尖捏着个淡金色的符箓——刚才李浩挥镰刀的时候,他偷偷用了个“缓速符”,让云逍能刚好躲开。此刻他望着李浩,声音里带着点嘲讽:“李家的少爷,连个农夫都打不过?”李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突然发现自己看不见墨尘的脚——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像团雾。“你、你是鬼?”李浩往后退了两步,撞在打手身上。
“滚。”云逍捡起地上的锄头,木柄在地上敲了敲,“再敢来灵田闹事,下次我就用藤蔓绑你去村头示众。”李浩咬着牙,扶着打手的肩膀站起来:“云逍,你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他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背影比来的时候矮了一截。阿岚跑过来,扑进云逍怀里,膝盖上的擦伤还渗着血:“哥哥,他们还会来吗?”
云逍摸着他的头,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泪:“不会的,哥哥会保护你。”他抬头望着灵田的青禾,风掀起青禾的叶子,露出下面刚发芽的灵麦。墨尘飘过来,声音里带着点欣慰:“刚才的藤蔓控制得不错,没露灵体的痕迹。”云逍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左眉的疤:“先生教得好。”
阿岚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拎着小竹篮往灵田深处跑:“我看见发光的蘑菇了!给娘熬汤!”他的衣角被风掀起,像只小蝴蝶,灵田的青禾为他让出一条路,叶子轻轻碰着他的后背。云逍望着他的背影,又看向远处的祖祠——那里的香烟还在飘,灵牌上的名字在阳光下泛着暗黄的光。
墨尘突然说:“三百年前,我跟着你太爷爷守灵田,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他望着灵田的青禾,声音像浸了灵田的露水,“那时候云家还有二十亩灵田,太爷爷拿着锄头,跟李家的老祖宗说‘这是云家的根,谁也别想动’。”云逍攥紧手里的锄头,木柄的温度透过旧布传进手心:“先生,我也会守住的。”
风里传来灵田的青禾香,混着阿岚的喊叫声:“哥哥!蘑菇会发光!”云逍笑着应了一声,扛起锄头往灵田深处走。墨尘跟在后面,身影淡得像片云,却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望着云逍的背影,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跟着太爷爷跑在灵田边的样子——那时候他也才十六岁,握着剑,说要守护云家一辈子。
灵田的青禾在风里摇晃,像一片绿色的海。云逍蹲下来,捡起阿岚刚找到的蘑菇——那蘑菇的伞盖是淡蓝色的,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把蘑菇放进竹篮里,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很蓝,像灵田的水,没有一丝云。远处传来林秀的喊叫声:“逍儿!阿岚!回来喝糖水!”云逍应了一声,牵着阿岚的手往家走,墨尘飘在旁边,白衣沾了点蘑菇的蓝光,像片落进灵田的星子。
或许,守护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是给灵田浇一次水,是给弟弟擦一次泪,是握着锄头站在灵田边,说一句“这是我的家”。云逍摸着左眉的疤,感受着灵体在体内流淌的暖流——那是混元灵体的力量,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守护,是灵田的青禾,是阿娘的红烧肉,是阿岚的草蚂蚱,是所有他想守住的,平凡的、温暖的东西。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灵田的青禾上,像三百年前的那个午后,像所有关于守护的故事,从来都没有变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