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的时间，很长。
长到足以让一个灵魂，在绝望的炙烤下完成一次彻底的涅盘。
能让人从狂怒归于死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直至血丝从指缝间渗出，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要将那沉甸甸的、名为“抉择”的顽铁生生嚼碎。
脑海中不受控制闪过了一生的浮光掠影——父母日渐苍老的容颜，爱人离别时温柔的叮咛，孩童在阳光下无邪的笑声……每一个温暖的片段，此刻都化作了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撕扯着濒临崩溃的灵魂。
汗水先是细密地沁满额头，继而汹涌地湿透整个后背，最终在静止的空气中变得一片冰凉，如同覆上一层薄霜。
能让人从犹豫走向决绝。眼神由最初的恐惧与茫然，变为天人交战的剧烈挣扎，再由挣扎陷入一片虚无的绝望，最终，在那片虚无的灰烬里，猛地蹿升起一簇歇斯底里的、焚尽一切的火焰。
一次简单的呼吸，被拉长成无数个颤抖、断裂的间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次数，多到足以让人清晰地数清，并为此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能让人从希望坠入幻灭。凝视着场中那具平静，慈悲的虚影，仿佛亲眼看见故土田园里金黄的油茶花在一寸寸凋零、枯萎，又仿佛在下一瞬，幻觉般看到它们正在血与火的废墟上重新绽放。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而这两极之间，不过隔了六十次心跳、短暂到残忍的距离。
一分钟的时间，也很短。
短到来不及思考后果。那声“我需要活着！”的绝望呐喊，其嘶哑的余音仿佛还在耳畔震荡；那试图攻击却被打断的能量光芒，残影还烙印在视网膜上未曾消退。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凝聚力量时那灼热而危险的触感；那些死死拦住同伴、抵住他人胸膛的手臂，肌肉依然紧绷，未曾放松分毫。
短到来不及感受悲伤。没有预想中的集体怒吼，没有绝望的仰天咆哮。
一种近乎残酷、冰冷的理智，随着最终时刻的降临，以含枢纽的化身为中心，无声而迅速地弥漫至整个广场，将所有的嘈杂与混乱都冻结在原地。
短到彻底来不及反悔。一颗蓄满所有复杂情绪的泪珠，刚刚从眼眶滚落，尚在半空，便已摔碎在冰冷的地面，四分五裂。
所有的犹豫、畏惧和最后的动摇，都在秒针划下终点的那个瞬间，被彻底斩断，转瞬即逝，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分钟。
长到，足够让一群人的灵魂，在极致的煎熬里，模模糊糊地走完了一生。
短到，让他们的身体在残酷的现实中，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一个，能够改变这既定命运的动作。
一分钟。
已成定局。
“保重。”
最后两个音节轻轻落下，含枢纽的此时也不知道要在说些什么，一切夸奖和吹捧只会让这个决定变得廉价。就这样慢慢的转了一圈，试图记住现场每一个人，不，是每一位英雄的面容。
随之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流光，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湮灭在空气之中。
“等等！”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悲壮的氛围，“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坐以待毙的剧本。”
秋元的提问声，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即将完全消散的含枢纽闻言，那模糊的光影微微一滞，消散的过程骤然停止。
“哎……”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仿佛来自虚空，“办法，自然是有。
但以此地如今的情势，大多难以施行。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能够稳定施展空间能力的人……我先前已探查过，随行的教官之中，并无此类人才。”
她的话语，将众人心头刚刚因“办法”二字而燃起的微小火苗，又轻轻按熄了下去。
“空间系？” 秋元眉毛一挑，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诧异，“有啊。你需要多强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惊疑、难以置信的嘈杂声瞬间在玄坛殿广场上炸开，此起彼伏。
“肃静。”
张漱玉清冷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奇异的穿透力，将所有喧嚣压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聚焦在秋元身上，屏息等待他的下文。
秋元不慌不忙，将站在身旁稍后位置的孟秋轻轻往前拉了拉。
“她，前不久刚觉醒了空间系的元神。” 他言简意赅，随即对孟秋示意，“展示一下。”
孟秋似乎才从某种深沉的思绪中惊醒。自见到含枢纽起，她就陷入了一些纷乱的回忆片段之中。被秋元一拉，她才恍然回神。
没有吟唱，没有法阵。
仅仅是一个念头。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从略显拥挤的人潮中凭空消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随即悄无声息地瞬移出现在了含枢纽化身正前方。
“老……”
一个音节下意识地从孟秋唇边溢出，但她立刻反应过来，硬生生将后续的话语咽了回去。现在的自己，还不是她的学生，这般称呼太过唐突。
而就是这半个字，让含枢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就连因发现空间系能力者而升起的一丝愉悦，都被这个字眼勾起的些许微妙心绪压下。
脑海中某个喜欢在背地里嘀咕“老太婆”的顽劣身影一闪而过。
她迅速收敛心神，目光落在面前的孟秋身上，仔细感知。
“确实是空间系无疑。” 含枢纽肯定了这一点，但语气依旧凝重，“然而，我所说的办法，对你而言依旧险象环生，在5天内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就算成功存活亦是艰难。”
“什么办法你直接说啊！” 接话的是秋元，他替言简意赅的孟秋表达了意见，“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行不行？”
“……是这个道理。” 含枢纽从善如流，“那便说出来，由你们自行定夺。”
“这片空间之所以能持续对桃花源施加压力，进行合并，皆因有一颗【星空核心】在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
“只要你们能找到它，并以空间能量进行干扰、攻击，就能使其运转出现短暂的紊乱。就在那一瞬间，我便可以借此锁定其精确坐标，通过它自身构建的空间通道，实现反向入侵。”
“待我本体成功降临此界，” 她的声音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此间众生，的性命将在无威胁。”
“至于盘踞在此的凶兽？” 她语气平淡，“荡平它们，不过抬手之间。”
一旁的张漱玉听得脸颊微微泛红——别误会，是源于内心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崇敬。
对，就是这般姿态！自己何时才能像枢纽帝君一样，言出法随，英姿勃发，王霸之气……（以下省略张道长内心疯狂刷屏的崇拜弹幕）。
秋元瞥见张漱玉那与平日清冷形象截然不同的激动模样，思维也不由得开始跑偏，某些关于“仙女堕落”的本子剧情框架开始自动勾勒……他猛地甩头，强行拉回思绪——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那星空核心具体在哪儿？” 秋元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这，正是最困难之处。这片空间疆域广阔。不过，它距离龙虎山绝不会太远，此乃必然。我曾透过空间缝隙，窥见过星空核心周围的环境景象。”
她以灵炁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影像，同时描述道：
“星空核心位于一座湖心岛之上。”
“岛心矗立着一棵高达百米的巨树，其树干呈现出一种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庞大的漆黑树冠彻底遮蔽了天空，不透一丝天光。”
“巨树之下，是一片浩瀚如镜的湖泊，湖水极致清澈，能毫无阻碍地望见湖底最细微的沙砾与……沉眠的、苍白色的巨大枯枝。”
“湖泊沿岸，同样环绕着无数血红树干、漆黑树冠的同种树木，它们如同忠诚的卫兵，虽不及中心巨树庞大，却也营造出森然肃杀之气。”
秋元听着这无比熟悉的描述，眼睛猛地瞪大，不由脱口而出：
“我靠，就像是背带裤之于蔡徐坤，退退退之于老大妈，小男孩之于樱花岛，大飞机之于双子塔“
“停停停，我懂你意思了，说重点”
张漱玉替含枢纽打断了那逐渐离谱的喋喋不休
“我知道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