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墨牵着新买的骡车,车上载着桌凳和空篮子,晚禾坐在车沿上,晃着小腿,母女俩迎着正午明媚的阳光,踏上了回家的路。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徒步,也不再是乘坐别人的牛车,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骡车。
虽然只是开始,但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充满希望。
芊墨知道,属于她和晚禾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盖新房子的梦想,似乎也不再那么遥远。
她们的骡车,载着满脸喜色的晚禾和那些崭新的家当,嘚嘚地驶入沈家坳。
这景象,在平静闭塞的小村庄里,不亚于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正值晌午,许多村民刚从地里回来,或在村口大槐树下歇脚闲聊。
当那辆半新的板车和那头精神抖擞的灰色骡子出现在村道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哎哟!快看!那是谁家的骡车?瞧着面生啊!”
“还能有谁?村尾芊墨丫头啊!我的老天,她居然买上骡车了?!”
“车上还有新桌凳呢!她这是真发财了啊!”
“啧啧,真是不得了!这才多久功夫?又是买肉买布,又是买骡车的!”
议论声如同沸水般响起,有纯粹的惊讶,有真诚的赞叹,也有难以掩饰的嫉妒。
“周大娘,您看,我就说芊墨丫头是个有本事的!苦尽甘来了!”
一个平日里受过芊墨帮助、帮忙看过孩子的妇人笑着说道。
“是啊,不容易啊,一个人带着孩子,硬是把日子过起来了。”
周大娘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抱持着善意。
那些曾经看不起芊墨,或是在背后说过风凉话的人,此刻脸色就精彩多了,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尤其是看到车上那些明显是用于经营的桌凳,更是心里酸溜溜的。
无巧不成书,芊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沈家二儿子沈毅和二儿媳王氏正扛着锄头,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家走。
听到身后的骡马声和喧哗,他们下意识地回头。
这一看,沈毅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看着大嫂芊墨稳稳地坐在车辕上,手里握着缰绳,神态从容,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瑟缩懦弱的模样。
小侄女晚禾(他心里还是习惯叫丫丫)坐在她身边,小脸上是毫无阴霾的快乐笑容。
那辆骡车,那些崭新的家具……这一切都鲜明地昭示着,大嫂母女的日子,已经和他们沈家那个令人窒息的老宅,拉开了云泥之别。
沈毅心底深处,为大嫂感到高兴,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酸楚和对自己无能的自责。
同样是沈家的儿子,他却连让妻儿吃饱穿暖都做不到……
而他身边的王氏,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辆骡车,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她的嘴巴微张,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震惊、嫉妒和一种被狠狠打脸的难堪!
前些日子上她才因为去求芊墨带她挖草药而被扇了耳光,灰溜溜地回来,这才两日的时间,就看到人家风光无限地赶着骡车回来了!
这强烈的对比,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滋滋作响!
“她……她哪来的钱买骡车?!”
王氏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抓着锄头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肯定是……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
沈毅听到妻子这充满恶意的揣测,眉头紧锁,低喝道:
“你胡说什么!大嫂那是靠自己的本事赚钱!”
“本事?什么本事?卖那臭烘烘的猪下水吗?笑死人了!”
王氏几乎是尖叫起来,引来了更多人的侧目。
因为她已经听说了芊墨买了狗都不吃的猪下水回家做,本来她心里还在窃喜,还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结果不还是穷的吃那狗都不吃的猪下水吗?
可是现在……
就在这时,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哟,这不是沈毅家的吗?怎么,看见你前大嫂发达了,心里不舒坦了?”
说话的是翠莲娘。
她刚从里正家开的小杂货铺买了两斤糙米出来,正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扭着腰走到王氏身边,眼神却一直瞟着渐渐远去的骡车,语气刻薄:
“要我说啊,你们老沈家还真是有眼无珠,放着一尊金娃娃不要,非得当根草给扔出门外!
瞧瞧人家现在,骡车都赶上了!再看看你们……啧啧,守着个破宅子,连顿肉都吃不上吧?”
她这话,明着是笑话沈家,暗地里也是对芊墨那飞快的“崛起”感到极度不平衡。
凭什么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弃妇,能过得比她们这些“正经”过日子的人还好?
王氏被翠莲娘戳到痛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又无从驳起,只能气得浑身发抖。
沈毅更是脸色铁青,觉得无比难堪,拉起王氏就想走:
“走了,回家!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是她芊墨不要脸!”
王氏甩开沈毅的手,积压的怨气彻底爆发,指着芊墨远去的背影,对着围观的村民哭喊起来。
“大家评评理!她一个寡妇,哪来的那么多钱?不是偷的就是抢的!要么就是……就是卖了身子!不然能这么阔气?你们都被她骗了!”
她这不顾一切的污蔑,让原本还有些同情她处境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王氏!你疯了吗?满嘴胡吣!”
周大娘听不下去了,站出来呵斥道。
“就是!自己没本事,就见不得别人好!”
“芊墨丫头一大早出门卖卤味赚钱,好多人都看见了!好牛车的大爷都可以作证,怎么到你嘴里就那么难听?”
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指责王氏。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里正沈青松沉着脸走了过来。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做饭了?不用下地了?”
里正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状若疯癫的王氏和一脸难堪的沈毅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