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总亮得晚,鸡叫第二遍时,窗纸才透进一丝蒙蒙的亮。柳氏裹着旧棉袄坐在炕沿,隔着窗纸能听到东厢房传来的动静 —— 聂红玉又起早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轻轻推开房门的吱呀声,混着院角老槐树的落叶声,在寂静的晨里格外清晰。
自聂红玉管了炊事班,这样的日子就成了常态。以前柳氏总觉得,这 “地主家的媳妇” 是城里娇养出来的,干不了农村的苦活,说不定熬几天就打退堂鼓。可现在快一个月了,聂红玉每天天不亮就往炊事班跑,晚上摸着黑才回来,手上的茧子厚了一层,嘴角却总带着笑,跟以前那个见了她就低头的怯懦模样,判若两人。
“奶奶,妈妈又走了吗?” 小石头揉着眼睛坐起来,小棉袄的领口皱巴巴的,还沾着昨晚的红薯渣。柳氏伸手把孙子拉到怀里,帮他理了理衣领:“嗯,你妈妈去给大家熬粥了,一会儿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小石头眼睛一亮,从炕上爬下来,光着脚就往门口跑:“我去等妈妈!妈妈昨天说给我带烤红薯!”
柳氏赶紧把他拉回来,套上布鞋:“别急,奶奶先给你热碗粥,等粥热好了,你妈妈就回来了。” 她往灶膛里添了点细柴,火苗 “噼啪” 跳起来,映着锅里的稀粥 —— 这是昨天聂红玉从炊事班带回来的,比家里熬的稠,还掺了野菜碎,小石头最爱喝。
刚把粥热好,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柳氏探头一看,聂红玉背着个布包走进来,额前的碎发沾着霜,鼻尖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个用玉米叶包着的东西,冒着淡淡的热气。“娘,小石头醒了吗?” 聂红玉笑着走进来,把布包递给小石头,“快尝尝,灶膛灰烤的红薯,甜得很。”
小石头接过布包,迫不及待地剥开玉米叶 —— 金黄的红薯冒着热气,表皮烤得有点焦,还流着甜甜的糖汁,他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却舍不得吐:“好吃!比蒸红薯甜!妈妈,你怎么烤的?” 聂红玉坐在灶边,搓着冻得发僵的手:“炊事班熬完粥,灶膛里还有余温,把红薯埋在灰里,等上工前挖出来,刚好热乎。”
柳氏看着孙子吃得满脸是糖汁,又看了看聂红玉冻得发红的手,心里莫名一动。这红薯是生产队分的,每家就五斤,聂红玉自己一口没吃,全带回来给小石头了。以前她总担心聂红玉心里没有这个家,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你也吃点,” 柳氏盛了碗热粥递给聂红玉,“粥还热着,就着红薯吃,暖暖身子。” 聂红玉接过碗,喝了一口,粥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谢谢娘,” 她笑着说,“今天张大妈还说,想跟您学学腌野菜的法子,您腌的野菜脆,大家都爱吃。”
柳氏愣了愣,随即笑了:“这有啥好学的,就是用盐搓了,再晒两天,要是想学,让她来家里,我教她。” 以前她从不跟炊事班的人来往,总觉得她们看不上自己家的成分,现在听聂红玉说张大妈想跟她学,心里竟有点高兴。
吃完早饭,聂红玉收拾好布包准备去炊事班,小石头却抱着她的腿不让走:“妈妈别走,陪我玩会儿!” 聂红玉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妈妈要去给叔叔阿姨熬粥,等晚上回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石头撅着嘴,还是不肯松手。
柳氏走过来,把小石头抱起来:“小石头乖,跟奶奶玩,奶奶给你编草蚂蚱,比妈妈编的还好看。” 她转向聂红玉,语气比平时温和:“你快去炊事班吧,小石头我来带,不用你操心,晚上回来给你留热饭。”
聂红玉愣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 —— 以前柳氏虽然不再对她冷言冷语,却也很少主动帮她带小石头,总是让她自己平衡家里和炊事班。“娘,您……” 她话没说完,柳氏就摆了摆手:“快去,别耽误了熬粥,大家还等着呢。”
聂红玉心里一暖,快步走出家门,回头看时,柳氏正抱着小石头在院门口编草蚂蚱,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画。
上午,柳氏抱着小石头去村东头挖野菜,路过炊事班时,想进去给聂红玉送点刚挖的荠菜。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 —— 张大妈正跟聂红玉说:“红玉,昨天的团子大家都爱吃,今天再蒸两笼吧,李大叔还说要给家里孙子带两个。” 李婶也笑着说:“我把今天的野菜都择好了,你看这样切行不行?”
聂红玉站在灶边,手里拿着长木勺搅着粥,有条不紊地说:“张大妈,今天蒸三笼,多的一笼给队里的老人送过去;李婶,野菜切得再碎点,熬在粥里更入味。” 她说话时,大家都认真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满脸信任。
柳氏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百感交集。以前老周头管炊事班时,大家总是吵吵闹闹,要么嫌粥稀,要么嫌团子硬,从没像现在这样和睦。聂红玉一个年轻媳妇,能把炊事班管得这么好,还让大家都服她,不容易啊。
“柳婶,您来了!” 张大妈看到柳氏,笑着迎出来,“快进来坐,红玉刚熬好的粥,您尝尝,比以前稠多了。” 柳氏抱着小石头走进来,接过张大妈递来的碗,喝了一口 —— 粥稠得能挂勺,野菜碎嚼着有嚼劲,没有一点涩味,确实比以前好吃多了。
“红玉这孩子,真是能干,” 张大妈凑到柳氏身边,小声说,“以前我们还担心她管不好,现在看来,比老周头强多了,还帮我们缝手套,改灶膛,省了不少柴。柳婶,您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媳妇。” 李婶也跟着说:“是啊柳婶,红玉心细,还孝顺,上次您咳嗽,她还给您煮梨水,我们都看在眼里。”
柳氏听着大家的夸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既骄傲又有点愧疚。以前她总觉得聂红玉配不上自己的儿子,现在才知道,这媳妇是块宝,是她以前瞎了眼,没看到她的好。
从炊事班出来,柳氏抱着小石头往家走,脚步比平时轻快。小石头趴在她怀里,小声说:“奶奶,妈妈好厉害,大家都夸她。” 柳氏笑了,摸了摸孙子的头:“是啊,你妈妈最厉害了,以后咱们都要好好支持她。”
晚上,聂红玉从炊事班回来,刚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柳氏正坐在灶边炒菜,锅里是用鸡蛋炒的野菜 —— 这鸡蛋是沈廷洲昨天从公社带回来的,柳氏一直没舍得吃,今天特意炒了给聂红玉。“你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柳氏笑着说,“饭还热着,菜刚炒好,尝尝好不好吃。”
聂红玉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炒野菜、蒸红薯,还有一碗热粥,眼眶有点发热。“娘,您不用这么麻烦,” 她说,“我在炊事班吃过了,给您和小石头带了团子。” 柳氏摆摆手:“你在炊事班吃的哪有家里的好,快吃,一会儿凉了。”
沈廷洲回来时,看到婆媳俩坐在一起吃饭,小石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今天跟奶奶玩的事,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看来我不在家,家里倒是更和睦了,” 他笑着说,“红玉,今天汤书记还跟我说,想让你去其他队讲讲炊事班的经验,你可得好好准备。”
聂红玉点点头,心里满是踏实。柳氏看着儿子和媳妇,笑着说:“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小石头我来带,炊事班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有啥需要帮忙的,跟我说。”
夜里,小石头睡着了,柳氏坐在油灯下,给聂红玉缝手套 —— 用的是沈廷洲的旧毛衣拆的线,又软又暖和。聂红玉走过来,想帮忙穿线,柳氏却让她坐着:“你累了一天,歇会儿,我给你缝好,明天就能戴,别再冻着手了。”
油灯的光跳动着,映在婆媳俩身上,满屋子都是暖意。聂红玉看着柳氏认真缝手套的样子,心里知道,她们之间的那层冰,终于彻底化了。
从那以后,柳氏每天都主动帮聂红玉带小石头,还经常去炊事班帮忙择菜、烧火,跟张大妈、李婶她们处得像一家人。有人再提起聂红玉的成分,柳氏就会怼回去:“成分算啥?能让大家吃饱吃好,能把家里照顾好,就是好媳妇!”
聂红玉看着柳氏的转变,心里满是感激。她知道,婆媳关系的破冰,不仅让家里更和睦,也让她能更专注于炊事班的事,甚至有更多精力去查原主跳河的真相。她相信,只要一家人团结在一起,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
窗外的风还在刮,却吹不散屋里的暖意。聂红玉坐在桌前,翻开记账本,写下今天的感悟:“家的温暖,是最坚实的后盾。” 她知道,以后的路还很长,但有柳氏的支持,有沈廷洲的信任,有小石头的陪伴,她一定能在这片黄土坡上,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把这个家,越过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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