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沈照醒了，闹钟还没响。
外面天光未明，她轻轻坐起身，动作放得极轻。第一件事是摸过手机，不是看时间，而是确认有没有江逾白的消息。
屏幕亮起，最上方躺着一条未读消息：“醒了？”发送于凌晨四点二十三分。
她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几秒，嘴角慢慢扬起。他那时还在忙？还是也睡不着？
她回了个笑脸，又打字：“你呢？睡了吗？”刚发出去就后悔了——太啰嗦。她迅速撤回，可对方已经看到了，却没再回复。
她哼了一声，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起身洗漱。镜中的自己眼底有些倦意，但精神尚可。她换上米白色卫衣和藏青色长裤，马尾一扎，拎起包便出门了。
包里装着她的台词本，是为《双星记》配音准备的，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
街上安静，风微凉。她走了一段路，去便利店买早餐。犹豫片刻，选了吐司、牛奶和水煮蛋。想到江逾白喜欢咖啡，她咬牙买了那款贵的挂耳包，一盒五袋，花了五十块。
打车没人接单，她索性步行去地铁站。车厢空荡，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翻开本子默念台词。
“你说你会回来，每一次都会。”
她低声念完，划掉，改成：“你说过会回来，而我一直在等。”
不满意，又改了几遍，最终合上本子，闭眼回忆昨晚的事。
他们站在阳台上，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他伸手替她别到耳后。没有说话，但她觉得那一刻比任何言语都清晰。
半小时后，她到了江逾白工作室楼下。抬头望向七楼东侧第二间，窗帘紧闭，灯也没亮——他还未醒。她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早知道多睡会儿也好。
她正想拨电话，门禁突然开了。她一愣，凑近查看，发现自己的名字已在指纹名单中，排在他之后。
她轻声说：“原来你早就让我能进来。”
电梯升至七楼，走廊静悄悄。她刷卡进门，动作很轻。屋内昏暗，只有设备的小灯在闪烁。她先去厨房，将早餐一一取出：吐司放进餐盒，牛奶倒入杯中，水煮蛋剥好切开，还拍了张照发朋友圈，配文：“今日份投喂计划启动。”
接着打开空气净化器，调至静音档。然后开始整理房间——这是习惯，不是任务。
录音棚门口的鞋柜，她记得江逾白习惯把耳机放在左下格，监听线收在布袋里。她蹲下整理时不小心碰到了电源线，音箱“砰”地一声响，吓了她一跳，手肘也磕到了柜角。
“嘶——”她捂着手臂吸气，赶紧拔掉插头，掏出手机拍照。从门口到控制台，每个物品的位置都拍下来，存进一个叫“江老师生活指南”的相册。
桌上有一张纸条，字迹工整：
“滤网每周一换，监听音箱忌震动，咖啡豆密封避光。”
她一字一句念完，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丝暖意。他是特意留的吧？是不是早就想过她会来？
她去厨房冲咖啡。拆开挂耳包，铺好滤纸，缓缓注水。记得他说要闷蒸三十秒，但她倒多了，水流变慢，她有些着急，手指不小心碰到滤纸，热水溅出，烫到了手背。
“嘶！”她甩了下手，继续冲。
吐司放进烤箱，设定三分钟，转身去看台词本，结果忘了时间。闻到焦味才跑过去，面包一边已发黑。她拿出来一看，硬得像石头，忍不住笑出声。
煎蛋糊了，牛奶煮沸溢出灶台，台面一片狼藉。报警器响了一下，又停了。
她看着这团乱，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点外卖。十分钟后下单成功，附近最好的早餐店，双人套餐：贝果、牛油果泥、水波蛋、无糖豆浆，加一碗燕麦粥，备注“请务必保温”。
做完这些，她坐在沙发上喘口气。墨绿色的沙发柔软舒适，三个抱枕堆在一旁，最下面那个沾着她的口红印。
她翻出相册，将昨晚阳台的照片设为屏保。照片里她笑弯了眼，他侧脸望着远处，嘴角微微上扬。她看了很久，慢慢笑了。
她起身拿便签纸，写下一张纸条夹进早餐袋：“今天没做好，明天继续练。但我保证，以后每天都有热饭等你醒。”
写完，她盖上毯子躺下。困意涌来，最后记得的是书房那盏灯，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门被轻轻推开。她没睁眼，却竖着耳朵听着。脚步停在面前。
有人将毯子拉高，盖住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把她滑落的发圈别到耳后，动作极轻。
她装睡，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那人没走，站了一会儿，拿走了她写的纸条，动作小心，生怕吵醒她。
江逾白回到工作台前坐下，打开电脑，戴上耳机。邮箱弹出新消息：综艺邀约。
标题写着：“国民音乐导师计划｜季播综艺｜酬金八位数起｜全程跟拍创作日常”。
他快速浏览，敲字：“感谢厚爱，近期专注个人项目，暂不参与录制。”
删去另一句草稿：“因私人生活安排不便长期离京。”
他关掉邮件，回头看向沙发。
沈照仍在睡，手机握在手中，屏保是昨晚的照片。她睡得很熟，呼吸平稳，嘴角微翘。一缕发丝落在唇边，他想拨开，又收回手。
他起身走过去，将毯子重新掖好。回来时顺手把拖鞋摆正——一只掉在地上，另一只原样放着。
他拉开抽屉，把纸条折好放进里面。下方压着许多截图——全是她这些年发来的消息。
“江老师你在干嘛？”
“我今天的妆好看吗？”
“我又赚到钱啦，给你买咖啡！”
“上周三晚上十一点二十三分，你说‘今天好累啊’，三秒后撤回了。我没让你撤掉。”
他都记得。
记得她第一次来录音棚，穿白衬衫，紧张得不敢抬头。
记得她在配音间哭了一场，演不好告别戏，出来时眼睛红肿，他递水，她接过时手在抖。
记得她熬夜帮他校对歌词，趴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第一句话是：“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他合上抽屉，戴上耳机，重新播放那段旋律。
外面天光大亮，城市渐渐喧嚣。楼下传来快递员的喊声：
“七楼！江俞白工作室！早餐到了！”
沈照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头发乱糟糟的。她抓起手机看时间，七点四十二。
她光脚跳下沙发，冲向门口，边跑边喊：“来了来了！”
江逾白坐在位置上没动，手指仍在敲击键盘。但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门开了，快递员递进两个保温袋。沈照接过道谢，关门，背靠门松了口气。
她提着早餐去厨房，一样样取出。贝果还是热的，水波蛋流心，燕麦粥冒着热气。
她盛了一碗，端到江逾白桌前。
“趁热吃。”她说，声音还有些哑。
他摘下一边耳机，看她：“你做的？”
“订的。”她老实答，“但我写了纸条。”
他点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温度刚好。
“明天还能练。”她站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像等着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
“嗯。”他低头继续吃，“比昨天强。”
她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
他不答话，耳尖微微泛红。
她笑出声，蹦了一下，跑回沙发拿手机。翻出一张合影自拍，发朋友圈，配文：“早饭有人一起吃了。”
发完，她仰头靠在沙发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日子好像突然变得踏实了。
江逾白吃完，把空碗推到一边，戴上耳机。他打开刚才那段旋律，循环播放。
沈照悄悄探头看他的屏幕，是一段未命名的纯音乐。
“这歌叫什么？”她小声问。
他没回答。
她也不恼，坐回沙发，翻开练习本继续写台词。写到一半，忽然轻声念：“你说你会回来，每一次都会。”
她抬头看他。
他正在修改一段转音，眉头微皱，手指顿了一秒，随即继续敲击。
她笑了，低头继续写。
一个小时后，她累了，抬头看他。
他戴着耳机，侧脸分明，睫毛修长，在屏幕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手指飞快敲字，偶尔停下听一段，再调整。专注时，他会抿嘴，喉结轻轻滑动。
她看着看着，又困了，抱着抱枕缩成一团。
江逾白察觉动静，偏头看她。
她冲他眨眨眼：“我不睡，我就歇会儿。”
他点点头，继续工作。
十分钟后，她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
他暂停音乐，走过去，轻轻将毯子拉好。她手里还攥着笔，本子摊在腿上，最后一行字写着：“他说他会回来，每一次都会。”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转身回座。
新建文档，输入歌名：《每天都有热饭等你醒》。
作者栏填上两个名字。
他按下保存键。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