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洒进工作室,落在地毯上。沈照在沙发上醒来,身上还盖着那条米色披肩。她揉了揉眼睛,轻轻坐起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江逾白。
江逾白坐在控制台前,背脊挺直,耳机稳稳戴着,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击。屏幕上的波形线持续跳动,仿佛从未停歇。他左手边放着一桶泡面,汤早已凉透,表面浮着一层油光,叉子插在面里,面条纠缠成团。
沈照走过去,瞥了眼垃圾桶——三个空泡面盒、两包压扁的薯片袋,还有一根捏皱的能量饮料管。她轻声嘀咕:“这么帅的人,怎么天天吃这个?”说着,把冷掉的泡面端走,“我给你热饭。”
江逾白停下打字的手,摘下一边耳机,淡淡看她一眼:“写完这段再说。”
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沈照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她从保温袋里取出一份餐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
饭菜的香气缓缓飘散出来:鸡胸肉沙拉、蒸南瓜、西兰花,还有一碗紫米粥和一杯蜂蜜水。这些都是营养师精心搭配的,低脂高蛋白,对身体有益。沈照特意选了少盐少油的做法,避开了他不喜欢的味道。
她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假装翻剧本,实则悄悄观察江逾白。几分钟后,他终于停下工作,转头看向桌上的饭菜,眉头微蹙:“谁让你买的?”
沈照翻过一页剧本,眨了眨眼:“不是我买的,是我助理订的。说是新开的健康餐,让我试试,顺便给你带了一份,多一份也不贵。”
江逾白没应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温度正好。他不再追问,低头吃饭,节奏比平时慢了些。吃到一半,他又戴上耳机,继续投入工作。
从那天起,泡面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桌上。
第二天十一点,新餐盒准时送达。番茄炖牛腩配糙米饭,旁边摆着一片水煮蛋,切成太阳的形状。纸条上写着:“今天也有好好吃饭哦~”署名是“照”。
第三天是三文鱼藜麦碗,鱼煎得焦香,旁附一小包坚果。纸条夹在里面:“听说你昨晚混音到两点,补点omega-3。”
第四天是南瓜小米粥和清蒸鳕鱼。餐具换成了木叉,避免金属味干扰味觉。沈照还特别叮嘱厨房,用瓷盘装鱼,防止烫嘴。
江逾白依旧不说谢谢,也从不问是谁送的。但他开始在十一点前存档文件,等饭一到便停下工作。有时手还在键盘上,目光却已落在餐盒上。
有一次沈照来得早,看见他盯着空桌子出神,手指停在半空。听到电梯声响,他迅速收回视线,假装调整耳机。
沈照憋着笑推门进来:“今天怎么坐得这么直?等开饭呢?”
他淡淡扫她一眼:“顺手而已。”
“哦——”她拖长音调,凑近屏幕,“那你明天也‘顺手’等着呗。”
他没回应,指尖却微微收紧。
第五天,他说:“明天不用送了。”
沈照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心跳漏了一拍。她抬头问:“为什么?不合胃口吗?”
他继续敲字:“我自己会订。”
她怔了怔,笑了:“那你记得选‘照’字标签的那份。”
他没答话,耳尖却泛起一丝红。
第六天,餐盒依然准时出现。这次是韩式拌饭,辣酱温和不刺激。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听说你昨晚三点才睡,今天的饭多加了维生素b群,别嫌麻烦。”
江逾白看完,将纸条折好放进抽屉。那里已有五张,整整齐齐叠在一起。他每天都会收起来,从不丢弃。
第七天,沈照没来。餐盒照常送到,饭菜如常,只是没有纸条。
江逾白吃了大半,放下筷子,望着对面空着的座位良久。阳光落在未动过的蜂蜜水上,映出淡淡的光晕。
手机震动。是沈照发来的消息:“嗓子有点哑,今天在家休息,明天补双份!”
他回了个“嗯”,删掉了原本想打的那句“饭凉了”。
第八天,她提着两个餐盒进门:“双倍补偿!今天有你喜欢的溏心蛋,温泉蛋那种!”
江逾白看了眼流心的蛋黄,低声说:“以后不舒服就说,别硬撑。”
沈照一愣,随即笑了:“你是担心我没力气给你做饭吗?”
“……随你怎么想。”
日子一天天过去,餐盒成了工作室的日常。没人问是谁送的,也没人奇怪为何总在这个时间、这个口味、这个温度。助理换了几个,这件事却始终如一。
沈照每天偷偷拍一张“江老师吃饭图”存进相册。他皱眉,她就担心是不是菜咸了;他多吃一口,她就能开心一整天。她还研究如何让饭菜更适合录音环境——少蒜少葱,汤去油,主食适量,避免犯困。
有一次她在蜂蜜水里加了柠檬片。江逾白喝了一口便放下:“别乱改配方。”
她吐吐舌头:“我就想试试嘛。”
“照原来的来。”他说,“挺好。”
她眼睛亮了。原来他是记得味道的。
下雨天,她披着外套冲进来,头发湿了一半。餐盒裹在防水袋里,滴水未沾。
“今天做了姜汁鸡汤,驱寒的!我让厨房多熬了半小时!”她说,声音有些发抖。
江逾白接过餐盒,碰到她的手,冰凉。他转身进浴室,扔出一条毛巾:“擦头。”
她接住,嘿嘿笑:“你还知道我会淋雨啊?”
“……不然呢。”
她乖乖擦头发,坐在沙发上啃苹果。他吃饭,她偷看。他抬头,她立刻低头翻剧本。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
有一天,她无意间看见他电脑弹出一个文档标题:《每天都有热饭等你醒》。
她屏住呼吸,不敢问这名字是否因那些饭、那些纸条、那个“照”字而起。
她只在心里默默期盼:那你要一直写下去啊。
后来,她每次送完饭都会多留一会儿,看他工作。有时他让她试听新歌,她便认真聆听,然后说:“这里节奏可以慢一点。”“这句歌词念出来有点拗口。”
他真的改了。
她问他:“你为什么听我的?”
他调着混音,头也不抬:“因为你吃饭的时候,我也在听你说的话。”
她脸红了。原来她那些碎碎念,他全都记在心里。
某天傍晚,她靠在沙发上快睡着了。手机相册里多了几张照片:江逾白吃饭、喝水、拆餐盒、看到纸条时嘴角微微扬起的样子。
睡前,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拼图:七天的餐盒排成一行,中间写着:“我的投喂计划,进行中。”
这条朋友圈没人点赞,因为她设置了仅一人可见。
工作室很安静。
江逾白摘下耳机,看了眼桌上的空餐盒,把它挪到左边,腾出右边继续工作。
他打开音乐软件,新建一段旋律。前奏是轻快的钢琴声,像有人悄悄走近。
他按下循环播放。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
沈照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个保温袋,头发被风吹乱,脸颊微红,眼睛亮亮的。
“我回来啦!”她说,“今天试了新店,说是米其林主厨做的减脂餐,你一定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