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节 善后与追查
清晨六点,江市市委一号办公楼三层东侧,市委书记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
周正帆站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浓茶,茶已经凉了,但他浑然不觉。窗外,城市正在苏醒,晨光透过薄雾洒在街道上,早班的公交车开始运行,环卫工人在清扫街道。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周正帆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昨夜零点开始的行动,共控制十五人,涉及规划、国土、建设等多个部门,都是李伟案牵扯出的相关人员。现在这些人分别关押在三个不同的办案点,由市纪委和公安局联合审讯。
进展不算顺利。大部分人一开始都矢口否认,直到办案人员出示了部分证据,才陆续松口。但交代的问题大多集中在李伟身上,对更高层级的人要么说不清楚,要么不敢说。
至于李伟和吴老的下落,依然没有确切消息。
省公安厅已经发了协查通报,各口岸、机场、车站都在严密排查。但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发现。这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周正帆喝了一口凉茶,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他需要保持清醒,今天上午八点还要召开全市领导干部大会,宣布“清源行动”阶段性成果和后续部署。李伟和吴老失踪的事,暂时不能公开,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
“周书记,早餐准备好了。”于晓伟端着托盘进来,眼睛里有红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周正帆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小米粥,馒头,咸菜,简单但能补充能量。他慢慢吃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李伟和吴老会去哪里?怎么跑的?谁在帮助他们?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李伟的失踪很突然,但并非毫无预兆。他准备了假护照,家里有外币现金,说明早有外逃的打算。只是行动时间选在昨夜,太巧了——正好在专案组准备收网的前夕。
是有人通风报信吗?知道行动计划的人就那么几个,都是核心成员,按理说不应该。但如果不是内部泄密,李伟怎么会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
更蹊跷的是吴老。一个中风卧床的老人,怎么能在疗养院的严密看护下,被一辆省政协的车接走?省政协那边说,那辆车昨天下午就报备去维修了,司机也在家休息,根本没人出车。
那是谁开的车?谁有那么大本事,能调动省政协的车,还能伪造手续?
周正帆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给孙振涛发了条加密信息:“孙书记,吴老那边有进展吗?”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正在调取疗养院周边所有监控。有个疑点:接吴老的车在离开疗养院后,没有走大道,而是拐进了一条小路,之后就消失了。那条小路通往市郊的一个物流园,里面监控不全。”
物流园?周正帆心头一动。那里每天进出车辆几百台,如果混在其中,确实很难追踪。
“物流园的车辆出入记录查了吗?”
“在查。但记录不全,很多车没有登记。我们正在组织人力,一辆一辆排查。”
周正帆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对手的反扑比他想象的更周密,也更专业。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准备。
七点半,周正帆提前来到市委大会议室。能容纳五百人的会场已经座无虚席,全市副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全部到齐。看到周正帆进来,原本有些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了昨夜的行动,但具体细节还不清楚。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紧张、疑惑、还有一丝不安。
周正帆走上主席台,环视全场。他的目光很平静,但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同志们,现在开会。”他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首先,通报‘清源行动’阶段性成果。”
他用了二十分钟时间,通报了郑建国案的最新进展,以及账册涉及人员的核查情况。关于李伟,他只简单提了句“正在接受组织审查”,没有说失踪的事。关于吴老,更是只字未提。
台下,有人低头记录,有人面色凝重,也有人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查到他们头上。
“通过这段时间的工作,我们清除了一批腐败分子,解决了一批长期存在的问题,取得了阶段性成效。”周正帆话锋一转,“但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反腐败斗争永远在路上,必须常抓不懈。”
他顿了顿:“接下来,‘清源行动’将进入第二阶段。重点整治三个领域:一是工程建设领域的乱象,二是行政审批中的不正之风,三是执法司法中的不公不廉。”
会场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这三个领域,都是容易出问题的地方,也是很多人不愿意触碰的雷区。
“我知道,有些同志会担心,这样查下去会不会影响工作,会不会影响稳定。”周正帆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的回答是:不查才会影响工作,不查才会影响稳定。问题摆在那里,不解决,只会越积越多,最终酿成大祸。”
他看向台下几个关键部门的负责人:“发改、财政、住建、国土、环保、政法……这些部门是重点。希望各位负责同志带头自查自纠,主动整改。如果有问题,主动向组织说明,可以从轻处理;如果隐瞒不报,等查出来,那性质就不同了。”
这话既是要求,也是警告。台下那几个负责人,有的点头,有的低头,表情各异。
“另外,”周正帆补充道,“市委决定成立一个投诉举报中心,专门受理‘清源行动’相关问题的举报。对实名举报的,一律优先办理,限期答复。对举报人,严格保密,严厉打击报复行为。”
这个决定让会场再次骚动。成立专门机构,意味着“清源行动”不是一阵风,而是要制度化、常态化。
会议开到九点半。散会后,周正帆特意留下了几个重点部门的负责人,在小会议室开短会。
“各位,刚才大会上我说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周正帆开门见山,“给你们一周时间,回去彻底自查,把问题找出来,把整改方案报上来。一周后,市纪委会派驻工作组,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过。”
财政局长老赵先开口:“周书记,我们财政系统这几年一直在搞内控建设,问题不大。不过……有些历史遗留问题,可能需要时间处理。”
“什么历史遗留问题?”
“主要是以前的一些专项资金,管理不够规范。”老赵说,“有些项目完工了,资金还有结余,按照规定该退回财政,但一直没退。这些钱不多,但涉及面广,追缴起来难度大。”
“难度大也要做。”周正帆说,“钱是国家的,一分都不能少。你回去先把台账理清楚,该退的退,该缴的缴。如果遇到阻力,报给我,我来协调。”
住建局长老王接着说:“我们这边主要是工程招投标和质量管理。有些企业围标串标,有些工程存在质量隐患。我们正在排查,但人手不够,进展慢。”
“人手不够从其他部门抽调。”周正帆说,“‘清源行动’是当前的头等大事,一切资源都要向这方面倾斜。王局长,我给你加两个人,从市委督查室和审计局抽,专门配合你们。”
“那太好了。”
其他几个负责人也陆续汇报了各自领域的问题和困难。周正帆一一回应,该给资源的给资源,该给政策的给政策,但要求都很明确:必须真查真改,不能走过场。
短会开到十一点。送走这些人,周正帆刚回到办公室,马国强就来了。
“周书记,有发现。”
“说。”
“我们在物流园的排查有进展。”马国强打开平板电脑,“昨晚十点二十三分,一辆冷藏车离开物流园,车牌是外省的。这辆车在园区只停留了十五分钟,卸货记录显示是‘医疗器械’,但接货方查无此人。”
“车去哪了?”
“上了高速,往南边去了。”马国强调出监控截图,“我们在下一个服务区拍到了这辆车,司机下车休息时,我们的人悄悄靠近,发现车厢里装的不是医疗器械,而是……一个移动医疗舱。”
“医疗舱?”
“对,就是那种可以运输危重病人的专业设备。”马国强说,“里面有呼吸机、监护仪,还有一张病床。我们怀疑,吴老可能就在这里面。”
周正帆心头一震。用冷藏车改装成医疗转运车,这招太隐蔽了。谁会想到一辆普通的货运车里,藏着一个退休的省级干部?
“车现在到哪了?”
“我们正在追踪,但对方很警惕,中途换了两次车牌。”马国强说,“最后一次发现是在邻省的一个高速出口,之后就失去踪迹了。我们判断,他们可能下了高速,走国道或省道,那样更难追踪。”
“加大力度,一定要找到。”周正帆说,“另外,查这辆车的来源,看是谁租的,谁付的钱。”
“已经在查了。租车公司说是一个叫‘张华’的人租的,用的假身份证。付款方式很特殊——现金预付,不留痕迹。”
滴水不漏。周正帆越发确定,对方有一个专业的团队在操作。
“李伟那边呢?”
“还是没有消息。”马国强说,“但我们查到他最近三个月的通讯记录,发现一个规律:每隔三天,他会在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和一个境外号码通话,每次不超过三分钟。”
“境外号码?哪个国家?”
“通过虚拟运营商转接,最终落地在东南亚某国。”马国强说,“我们请了技侦专家分析,判断这个号码可能是一个中转站,背后还有更多人。”
周正帆沉思。如果李伟早就和境外有联系,那他的外逃就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长期计划的一部分。他背后的势力,可能比想象中更大。
“继续监听,如果这个号码再打来,尽量定位。”周正帆说,“另外,查李伟的境外资金往来,看他有没有在海外存款或资产。”
“明白。”
马国强离开后,周正帆独自在办公室坐了许久。窗外的阳光很好,但他的心里却蒙着一层阴影。
李伟,吴老,境外势力……这些线索像一张网,越织越大,也越织越密。而他,就在这张网的中央。
手机震动,是那个陌生号码又发来信息:“周书记,人已经安全离开。你找不到的。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周正帆冷笑,回复:“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不会收手。有本事,你们就一直躲着。”
发完信息,他叫来于晓伟:“下午的行程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下午两点,去青龙山水库检查赔偿发放情况;三点半,参加北山区老旧小区改造项目整改现场会;晚上七点,会见省环保厅调研组。”于晓伟顿了顿,“不过周书记,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没睡……”
“没事。”周正帆说,“等忙过这阵再说。对了,省纪委赵主任那边,今天有消息吗?”
“有。赵主任说,账册涉及人员的核查进展顺利,已经有二十八人交代了问题。他建议下周召开一次情况通报会,向市委汇报阶段性成果。”
“可以。你安排时间,通知相关常委参加。”
中午在食堂简单吃了点,周正帆就坐上车前往青龙山水库。路上,他接到刘明辉的电话。
“周书记,监理公司那个财务交代了。”
“怎么说?”
“她说当年那笔四十六万的转账,是郑建国亲自打电话安排的。”刘明辉说,“她留了个心眼,在转账凭证背面用铅笔写下了通话时间和内容。那张凭证,和之前找到的审批单能对上。”
又是一个证据。周正帆问:“凭证现在在哪?”
“已经送到省纪委了。”刘明辉说,“另外,她还交代了一个重要情况:郑建国在电话里说,这笔钱是‘吴老那边要的’,让她尽快办。”
吴老。这个名字再次出现。
周正帆感到一阵寒意。如果郑建国和李伟都是吴老的人,那吴老在江市的网络到底有多大?还有多少人是他安排的?
“刘书记,你们区里自查得怎么样?”
“正在查。”刘明辉说,“我们已经发现了几个问题,主要是以前的一些项目审批不规范。我准备下周开个全区干部大会,公开这些问题,让大家警醒。”
“好。就是要这种态度。”周正帆说,“有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隐瞒问题。你做得对。”
挂了电话,车子已经到了青龙山水库。赔偿发放点比上次来时更规范了,搭起了凉棚,设置了排队通道,还有工作人员在现场解答问题。
王磊看到周正帆,赶紧迎上来:“周书记,您看,今天来领钱的人更多了。”
周正帆看着排队的人群,大多数是老人和妇女,脸上有期盼,也有忐忑。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赔偿。
他走到一个正在排队的老汉面前:“老人家,您是哪个村的?”
“石岭村的。”老汉认出了他,“周书记,我记得您。上次您来我们村,答应给我们赔偿,现在真的给了。”
“钱拿到了吗?”
“还没排到,但工作人员说,今天肯定能拿到。”老汉眼里有泪光,“有了这笔钱,我就能带老伴去省城看病了。她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就是喝那脏水喝的……”
周正帆心里一酸:“老人家,对不起,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让你们受苦了。”
“不怪您,周书记。”老汉说,“我们知道,是以前那些贪官造的孽。您来了之后,水变清了,钱也赔了,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这话说得周正帆眼眶发热。老百姓就是这样朴实,你为他们做一点事,他们就记在心里。
他在发放点待了一个小时,看了发放流程,问了几个村民的情况,又检查了台账记录。一切都规范有序,他放心了。
离开水库时,王磊送他到车前:“周书记,赔偿工作进展顺利,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有些村民拿到钱后,不知道该怎么用。”王磊说,“我们想组织一些培训,教他们理财,教他们转产转业。但这需要资金,也需要专业人才。”
“这个想法好。”周正帆说,“你做个方案,需要多少钱,需要什么支持,报给我。我来协调。”
“谢谢周书记。”
下午三点半,周正帆赶到北山区老旧小区改造项目整改现场。这里比上次来时热闹多了,几十个工人在施工,脚手架搭起来,搅拌机在轰鸣。
刘明辉在现场指挥,看到周正帆,擦了把汗走过来:“周书记,您看,我们按照新的标准,重新做外墙保温,重做防水,换掉所有不合格的材料。”
周正帆抬头看着施工中的楼房:“工期多长?不影响居民生活吗?”
“我们分了批次,先修一半,让居民搬到另一边住,修好了再换过来。”刘明辉说,“工期三个月,春节前全部完工。费用……区里出一部分,市里支持一部分,剩下的由原施工单位承担。”
“原施工单位?‘江城建设’不是已经注销了吗?”
“注销了,但法人代表郑小军还在。”刘明辉说,“我们正在和他谈,要么出钱整改,要么追究法律责任。他选择了前者。”
郑小军?周正帆想起这个人还在看守所里,因为企图自杀被严密看护。
“他能拿出钱来?”
“他说可以。”刘明辉说,“我们查了他的资产,在省城还有两套房产,估值三百多万。他愿意卖掉一套,用来支付整改费用。”
“他这么配合?”
“可能想争取宽大处理吧。”刘明辉说,“另外,他交代了一些新情况,关于他叔叔郑建国的。”
周正帆来了兴趣:“什么情况?”
“郑小军说,郑建国这些年收的钱,大部分没有存银行,而是换成了金条和古董,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刘明辉压低声音,“他说,那个地方只有郑建国自己知道,连他都不知道具体位置。”
金条?古董?周正帆想起之前查郑建国资产时,发现他的银行存款并不多,与他的收入明显不符。原来钱都变成了实物。
“这个线索很重要。”周正帆说,“告诉办案人员,重点审这个问题。那些金条和古董,可能比现金更有价值。”
在工地待到下午五点,周正帆才离开。晚上七点,他准时参加了省环保厅调研组的会见。
调研组的目的是评估青龙山水库治理成效,为全省水源地保护提供经验。周正帆做了详细汇报,从污染发现到治理完成,从赔偿发放到长效保护,一一说明。
调研组组长很满意:“周书记,你们的工作做得扎实,成效显着。省厅准备把你们的经验,作为典型案例在全省推广。”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周正帆说,“不过我们也有不足,特别是长效保护机制,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希望省厅多指导,多支持。”
“一定。”
会见持续到晚上九点。送走调研组,周正帆回到办公室时,已经精疲力尽。
但他还不能休息。办公桌上又堆了一摞文件,等着他批阅。于晓伟已经贴好了标签,标明了紧急程度。
周正帆坐下,翻开第一份。是关于江北新区b-07地块规划调整问题的处理意见。规划局建议恢复原规划,仍作为公共绿地;纪委建议对相关责任人严肃处理;新区管委会建议重新论证,寻找更合理的方案。
他在三份意见上都批了字:“同意纪委意见,依法依规处理责任人;同意规划局意见,恢复公共绿地;请新区管委会做好解释工作,维护社会稳定。”
批完这份,他拿起下一份。是关于“清源行动”第二阶段工作方案的请示。他仔细看了,修改了几处,批注:“方案可行,但要加强督导,确保落实。下周开专题会研究。”
一份,两份,三份……等他批完所有文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但他知道,这座城市的安宁,需要有人守护。
手机震动,是孙振涛发来的加密信息:“冷藏车找到了,在邻省山区的一个废弃仓库里。车是空的,人不见了。现场发现医疗设备,还有吴老的病历。看来他们又换车了。”
周正帆回复:“继续追。他们跑不远的。”
发完信息,他望着窗外,轻声自语:“是啊,跑不远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夜色更深了,但黎明总会到来。
(第一节完,约5600字)
## 第二节 线索交织
省城西郊,翠屏山疗养院三号楼308房间,此刻成了临时指挥部。
孙振涛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山林,手里握着一份刚送来的报告。报告内容让他眉头紧锁:冷藏车找到了,但吴老和李伟依然下落不明。更麻烦的是,现场发现了第二辆车的痕迹——一辆越野车,同样用的是套牌。
“孙书记,技侦结果出来了。”一个年轻干警走进来,“仓库里的医疗设备上提取到三组指纹,一组是吴老的,一组是一个陌生男性的,还有一组……比对上了。”
“谁?”
“省人民医院的一个护工,姓陈,上个月刚辞职。”干警说,“我们调查了这个护工,发现他辞职前收到一笔二十万的转账,汇款方是一个境外账户。”
又是境外。孙振涛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吴老一个退休干部,怎么会和境外势力扯上关系?
“那个陌生男性的指纹呢?”
“库里没有,应该没有前科。”干警说,“但我们在设备上还发现了几根头发,dNA检测显示,和吴老有亲缘关系。”
孙振涛一愣:“亲缘关系?吴老的亲属?”
“是的。我们调取了吴老的档案,他有个侄子,叫吴军,四十岁,在省城开一家物流公司。”干警说,“就是这个吴军,上个月去疗养院探望过吴老,之后吴老就‘病情好转’,能下床活动了。”
物流公司?孙振涛想起了那辆冷藏车。会不会是吴军安排的?
“立即控制吴军。”
“已经派人去了,但他不在公司,也不在家。公司员工说,他三天前就去外地‘考察项目’了,具体去哪不知道。”
又跑了。孙振涛冷笑,这些人动作真快。
“查他的通讯记录,出入境记录,银行流水。还有,他公司的车辆,全部排查。”
“是。”
干警离开后,孙振涛拨通了周正帆的电话。已经是凌晨两点,但电话很快接通了。
“正帆,还没睡?”
“刚批完文件。”周正帆的声音有些疲惫,“孙书记,您那边有进展?”
“有,但不太乐观。”孙振涛把情况说了一遍,“现在看来,吴老的外逃是早有预谋的,他侄子吴军可能是关键人物。另外,那个辞职的护工,可能也是他们的人。”
周正帆沉默了几秒:“孙书记,我这边也有发现。郑小军交代,郑建国把大部分财产换成了金条和古董,藏在一个秘密地点。我觉得,这可能和吴老有关。”
“怎么说?”
“郑建国是吴老提拔的,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周正帆说,“郑建国藏匿的财产,吴老可能知情,甚至可能也有一部分在那里。现在吴老外逃,需要资金,那些金条和古董就是最好的硬通货。”
有道理。孙振涛点头:“郑建国交代了吗?”
“还没,嘴很硬。”周正帆说,“但我们从他的笔记本里发现了一些线索。他记录了每次见吴老的时间、地点,还有‘孝敬’的金额。最大的一笔,是五年前,五百万。”
“五百万?这么多钱,吴老用来做什么?”
“笔记本里没写,但提到了一个词:‘境外投资’。”周正帆说,“孙书记,我怀疑吴老这些年,一直在往境外转移资产。这次外逃,是最后的疯狂。”
孙振涛感到事态严重。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只是腐败问题了,还可能涉及其他更严重的罪行。
“正帆,你那边加强对郑建国的审讯,重点是境外资产和吴老的关系。”孙振涛说,“我这边继续追查吴老和李伟的下落。另外,我会向省委汇报,请求更高层面的支持。”
“好。”
挂了电话,周正帆毫无睡意。他走到办公室的保险柜前,输入密码,从里面取出一个文件袋。这是张海留下的U盘里的材料,他一直没时间仔细看。
打开电脑,插入U盘,里面是十几个音频文件和几十张照片。他点开第一个音频,是张海和郑建国的对话,时间标注是2018年3月。
“郑书记,北山那个项目,审计可能要来查……”这是张海的声音。
“怕什么?该补的补,该改的改。”郑建国的声音很沉稳,“账目做得漂亮点,别让人抓住把柄。需要打点的,跟我说。”
“可是……金额太大了,我怕……”
“有什么好怕的?上面有人顶着。”郑建国说,“老吴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事。你只管把事情办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老吴?周正帆心头一震。应该就是吴老。
他继续听。后面的对话更露骨,郑建国直接指示张海如何做假账,如何应付检查,如何分配利益。涉及金额超过千万。
听完音频,周正帆又看照片。大多是郑建国和一些商人的合影,背景是各种高档场所。但有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郑建国和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的人握手,背景看起来像是机场。照片右下角有时间水印:2020年11月。
2020年11月,正是林国栋案发前一个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捂得这么严实?
周正帆把照片放大,仔细看那个人的身形、姿态。虽然看不清脸,但他总觉得有些眼熟。特别是那只握手的右手,手腕上有一块表,表盘很特别,是深蓝色的。
他想起一个人——李伟。李伟也有一块这样的表,是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款,江市没几个人有。
难道照片里的人是李伟?2020年11月,李伟还在给他当秘书,怎么会和郑建国在机场见面?
周正帆立即打电话给马国强:“马局长,查一下李伟2020年11月的行踪,特别是中旬那几天。”
“好的。周书记,有什么发现吗?”
“我在张海留下的照片里,看到一张郑建国和一个人的合影,那个人很像李伟。”周正帆说,“如果真是他,说明他早就和郑建国有联系,甚至可能参与了林国栋的案子。”
“我马上去查。”
挂了电话,周正帆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如果李伟早就是郑建国的人,那他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到底窃取了多少信息?传递了多少情报?
他想起很多事:有些会议刚开完,对方就知道了内容;有些决策还没公布,就有人提前布局;甚至有些举报信,还没到他手里,被举报人就得到了消息……
原来内鬼一直就在身边。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周正帆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就被电话吵醒了。是马国强。
“周书记,查到了。2020年11月15日,李伟请假三天,说是母亲生病,回老家照顾。但我们查了他老家的医院记录,那几天他母亲根本没有住院。”
“他去哪了?”
“我们查了航班记录,发现11月15日下午,有一班从江市飞往海南的航班,乘客名单里有李伟的名字。”马国强说,“同一班飞机上,还有郑建国。他们座位挨着。”
果然。周正帆握紧了电话:“去海南干什么?”
“我们联系了海南那边,调取了当时的监控。发现郑建国和李伟下了飞机后,上了一辆来接的车,去了一个度假村。”马国强说,“在那个度假村,他们还见了一个人……”
“谁?”
“林国栋。”
周正帆感到血液都凝固了。2020年11月,林国栋案发前一个月,郑建国带着李伟去海南见林国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李伟不仅是郑建国的人,还可能直接参与了林国栋的腐败网络。
“有证据吗?照片?录音?”
“度假村的监控拍到了他们一起进入别墅的画面,但没有录音。”马国强说,“不过我们找到了当时度假村的一个服务员,他说那几天别墅里住了好几个人,经常开会到深夜。他还听到有人争吵,提到了‘账册’、‘安全’之类的词。”
账册。又是账册。周正帆明白了,那次海南之行,很可能就是在商量账册的保管和转移问题。一个月后,林国栋被抓,账册失踪。现在想来,账册很可能就是在那次会议上决定交给郑建国保管的。
而李伟,作为郑建国的心腹,自然参与了全过程。
“那个服务员现在在哪?”
“还在海南,我们已经派人去接他了,今天下午能到。”马国强说,“另外,我们还查了李伟那几天的通讯记录,发现他和一个境外号码联系频繁。那个号码,和最近与他联系的是同一个。”
一切都连起来了。李伟早就是郑建国-林国栋-吴老这个网络的核心成员,他潜伏在自己身边,既是为了获取情报,也是为了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比如现在,在自己即将收网时,他提前逃跑,还带走了吴老。
“马局长,加大追查力度。”周正帆说,“李伟和吴老,一定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明白。”
上午八点,周正帆准时出现在市委小会议室。今天要开一个特殊的会——与省纪委联合召开“清源行动”阶段性情况通报会。
省纪委来了三个人:赵东明,还有两个副主任。江市这边,周正帆、纪委书记老陈、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马国强参加。
赵东明先通报了账册涉及人员的核查情况:“截至目前,四十七人中,有三十一人交代了问题,涉及金额总计八千六百万元。其中,市级干部三人,处级干部十二人,科级及以下十六人。问题主要集中在工程项目、行政审批、资金拨付等领域。”
他顿了顿:“根据交代的情况,我们发现了一个共同点:大部分人都提到了‘上面有人打招呼’。这个‘上面’,指向两个人:郑建国和吴老。”
周正帆点头:“我们这边也有类似发现。郑建国的问题已经基本查清,涉嫌受贿、滥用职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多项罪名,涉案金额超过三千万元。吴老的问题,正在深入调查。”
“吴老的下落有线索吗?”赵东明问。
马国强汇报了冷藏车和越野车的情况,以及吴军和护工的线索。
赵东明听完,面色凝重:“这个案子,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如果涉及境外,就不是省市两级能处理的了。我会向省纪委汇报,请求上级协调。”
“我同意。”周正帆说,“但在这之前,我们该做的工作还要继续做。‘清源行动’不能停,对已经交代问题的人员,要抓紧处理,该移送的移送,该处分的处分。”
“对。”老陈说,“我们已经拟定了第一批处理意见,涉及十八人。其中,移送司法机关五人,党纪政务处分十三人。今天下午就上常委会研究。”
会议开到十点。散会后,周正帆回到办公室,于晓伟送来一份紧急文件。
“周书记,省里刚发来的。”
周正帆打开,是一份通知:省委决定在全省开展为期三个月的“政治生态净化专项行动”,重点整治选人用人、工程项目、资源审批等领域的不正之风。要求各市立即部署,一周内报方案。
他把通知看了两遍,递给于晓伟:“转发给各位常委,通知下午两点开常委会,专题研究落实方案。”
“好的。”
下午的常委会开得很顺利。大家一致同意,把“清源行动”和全省的专项行动结合起来,深化整治,扩大成果。会议通过了第一批十八人的处理意见,决定明天公开通报。
散会后,周正帆特意留下老陈和马国强。
“李伟母亲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老陈说:“我昨天去看过,老人身体不太好,住院了。医药费……李伟之前留的钱用完了,医院在催费。”
周正帆沉默了几秒:“从我的工资里拿两万,匿名交到医院,给老人治病。另外,联系民政部门,看能不能申请大病救助。”
“周书记,这……”老陈有些犹豫,“李伟是犯罪嫌疑人,我们这样做,会不会……”
“他是他,他母亲是他母亲。”周正帆说,“老人无辜,不能因为儿子犯罪,就不管她的死活。按我说的做。”
“好吧。”
马国强接着说:“周书记,那个从海南接来的服务员,已经到了。我们问过了,他说的和之前掌握的情况基本一致。但他提供了一个新线索:在度假村的那几天,他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经常出入别墅,长得挺漂亮,说普通话带点南方口音。”
年轻女人?周正帆想起李伟的妻子,她就是南方人。
“有照片吗?”
“没有。但服务员说,如果见到人,他能认出来。”
周正帆立即让马国强安排,把李伟妻子的照片混在一堆照片里,让服务员辨认。
一小时后,结果出来了:服务员指着李伟妻子的照片说:“就是她,我确定。”
李伟的妻子也参与了?周正帆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连家人都卷入了,那李伟的问题就不仅仅是个人腐败了,可能是一个家族式、团伙式的犯罪。
“查他妻子,查她的茶楼,查她的社会关系。”周正帆对马国强说,“特别是资金往来,看她有没有参与洗钱或其他非法活动。”
“明白。”
晚上七点,周正帆难得准时下班。他让司机送他去了医院——不是市委干部病房,而是普通市民就诊的市人民医院。
他在住院部楼下买了一篮水果,上到八楼心血管内科。李伟的母亲住在36床,一个三人间。
老人正在打点滴,看到周正帆,挣扎着想坐起来。
“周书记,您怎么来了……”
“王老师,您躺着别动。”周正帆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我来看看您,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老人眼泪流下来,“周书记,小伟他……他是不是回不来了?”
周正帆握住老人的手:“王老师,李伟的事,组织上会依法处理。您要保重身体,别想太多。”
“我知道,我知道他做了错事。”老人哽咽着,“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是我没教好,都是我的错……”
周正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能说什么?说李伟罪有应得?说老人教子无方?那些话太残忍了。
“王老师,您好好治病,医药费的事不用担心。”周正帆说,“等您好了,我让人接您去养老院,那里有人照顾。”
“不用不用,我不能给组织添麻烦。”老人连连摆手,“周书记,您忙,不用管我。我就是……就是想见见小伟,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正帆安抚了老人一会儿,才离开病房。在走廊里,他遇到了主治医生。
“医生,老人的情况怎么样?”
“冠心病,高血压,需要长期服药。”医生说,“不过她情绪不稳定,对病情不利。周书记,您是领导,能不能帮忙联系她的其他亲属?一个人住院,太孤单了。”
周正帆想了想:“她还有个女儿,在外地工作。我让人联系。”
离开医院时,天已经黑了。周正帆坐上车,对司机说:“去江边转转。”
车子开到江边公园,周正帆下车,沿着江堤慢慢走。秋夜的江风很凉,吹在脸上让人清醒。
他想起很多年前,李伟刚给他当秘书时,也常陪他来这里散步。那时候的李伟,年轻,有朝气,对未来充满憧憬。
是什么改变了这个年轻人?是权力的诱惑?是金钱的腐蚀?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在伪装?
周正帆不知道。但他知道,不管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手机震动,是孙振涛发来的信息:“吴军找到了,在边境附近一个小镇。但他不肯交代吴老的下落,只说‘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周正帆回复:“加强审讯,他扛不了多久的。”
发完信息,他望着滔滔江水,轻声说:“是啊,该出现的,总会出现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夜色更深了,但江面上的航标灯,依然在黑暗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第二节完,约5700字)
## 第三节 迷雾重重
边境小镇,黎明时分。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低矮的房屋。街的尽头,是一个边防检查站,再往前,就是国境线了。
孙振涛站在小镇唯一的招待所二楼房间窗前,看着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亲自指挥对吴军的审讯。
吴军是三天前在这个小镇被抓获的。当时他正准备从一条小路越境,被边防武警拦下。从他身上搜出了两本假护照、三张境外银行卡,还有一部卫星电话。
审讯进行得很不顺利。吴军很顽固,问什么都不说,只反复强调自己是合法商人,来边境是考察投资环境。至于他叔叔吴老的下落,他一口咬定不知道。
但孙振涛不信。吴军在吴老失踪前后频繁与境外联系,银行流水显示他近期有大额资金往来,这些都是证据。
“孙书记,技侦结果出来了。”一个干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报告,“吴军的卫星电话,最近一周通话频繁。我们破译了加密,发现他一直在和一个境外号码联系。根据定位,那个号码在东南亚某国。”
“通话内容呢?”
“都是暗语,听不太懂。但反复提到‘货已备好’、‘船期确定’、‘安全第一’这些词。”干警说,“我们判断,可能是在安排偷渡。”
偷渡?孙振涛眉头紧锁。如果吴老和李伟准备偷渡出境,那就麻烦了。一旦他们逃到国外,引渡难度很大,很多证据可能就此消失。
“联系边防,加强巡逻,特别是那些小路、河道,一个都不能漏。”孙振涛说,“另外,查一下最近有没有可疑的船只出入。”
“已经在查了。但这一带河道纵横,小船很多,排查难度大。”
“难度再大也要查。”孙振涛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干警离开后,孙振涛走到隔壁房间。吴军被铐在椅子上,低着头,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吴军,想清楚了吗?”孙振涛在他对面坐下。
“我没什么好想的。”吴军声音沙哑,“我合法做生意,你们凭什么抓我?”
“合法生意需要假护照?需要卫星电话?需要往境外转移资金?”孙振涛把一叠银行流水扔在桌上,“你这三个月,往境外转了八百万,解释一下。”
吴军看了一眼,不说话。
“你叔叔吴老,现在在哪?”孙振涛盯着他。
“我不知道。他生病住院,你们不是知道吗?”
“装病的外衣已经被撕破了。”孙振涛冷笑,“吴军,你还年轻,四十岁,有大好前途。何必为了一个退休的老人,搭上自己一辈子?”
吴军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变得坚定:“孙书记,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有证据就抓我,没证据就放我。”
“我们会找到证据的。”孙振涛站起身,“不过在找到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什么时候想说了,什么时候找我。”
走出房间,孙振涛感到一阵烦躁。吴军是条硬汉子,短时间内很难突破。但时间不等人,吴老和李伟随时可能出境。
他拨通了周正帆的电话。早上七点,电话很快接通。
“正帆,边境这边进展不大。吴军不开口,吴老和李伟下落不明。我担心他们可能已经出境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孙书记,我这边有个新发现,可能和吴老有关。”
“什么发现?”
“郑建国交代了。”周正帆说,“在强大的证据面前,他终于扛不住了。他承认,吴老这些年通过他,在江市安排了很多人。李伟只是其中之一,还有至少五个处级干部是吴老的人。”
孙振涛心头一震:“名单呢?”
“郑建国提供了一个名单,但他说不全,因为有些人吴老是直接安排的,没经过他。”周正帆说,“不过他说了一个重要情况:吴老在境外有大量资产,主要是通过一个叫‘金龙国际’的公司运作的。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吴老的儿子,吴涛。”
吴涛?孙振涛记得这个人,四十多岁,早年留学海外,后来定居国外,很少回国。
“吴涛现在在哪?”
“根据出入境记录,他上个月回国了一趟,待了三天就走了。”周正帆说,“那三天,他见了吴老,还见了郑建国和李伟。郑建国说,吴涛这次回来,就是安排吴老出国的事。”
一切都连起来了。吴涛回国接应,吴军在国内安排,吴老和李伟准备外逃。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行动。
“郑建国还交代,吴老在江市有一个秘密住所,除了他没人知道。”周正帆继续说,“那里藏着吴老这些年来收藏的古董字画,还有大量现金和金条。郑建国说,吴老外逃前,可能会去那里取东西。”
秘密住所?孙振涛精神一振:“地址呢?”
“郑建国不知道具体地址,只知道在江市北郊的‘锦绣山庄’别墅区。”周正帆说,“他说吴老很谨慎,每次去都让他送到小区门口,自己走进去。他跟踪过两次,但都被甩掉了。”
锦绣山庄,孙振涛知道那个地方。是江市最早的高档别墅区,住的都是有钱人。如果吴老在那里有房子,确实很隐蔽。
“我马上安排人去查。”孙振涛说,“正帆,你那边抓紧审郑建国,看还能挖出什么。特别是吴老在境外的关系网,一定要弄清楚。”
“明白。”
挂了电话,孙振涛立即安排人前往锦绣山庄。同时,他继续对吴军施加压力。
上午九点,搜查组传来消息:在锦绣山庄发现了吴老的秘密住所。别墅登记在一个公司名下,但实际居住人是吴老。搜查组在别墅里发现了大量古董字画,还有五个保险箱,里面全是现金和金条,初步估计价值超过五千万。
更重要的是,在别墅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台电脑,还有一堆文件。电脑里有吴老这些年来所有的账目记录,文件里是他与各方人员的往来信件。
“孙书记,收获太大了。”搜查组负责人兴奋地说,“光这些证据,就够定吴老的罪了。而且我们在文件里发现了新线索——吴老和境外几个组织有联系,可能涉及更严重的问题。”
孙振涛立即下令:“所有材料原地封存,派专人看守。我马上向省委汇报,请求更高级别的专案组介入。”
他知道,案子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简单的腐败问题了。吴老的行为,可能触犯了更严重的法律。
中午十二点,孙振涛赶回省城,向省委书记罗治国做了专题汇报。罗治国听完,面色凝重。
“振涛,这个案子,比我们预想的更严重。”罗治国说,“吴老的问题,已经不是违纪违法了,可能涉及国家安全。我建议,立即成立联合专案组,由省纪委、省公安厅、省国家安全厅联合办案。”
“我同意。”孙振涛说,“但有一个问题:吴老和李伟还没抓到,他们可能已经出境了。”
“那就发红色通缉令。”罗治国果断地说,“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全球通缉。不管他们跑到哪里,都要追回来。”
“是。”
从省委出来,孙振涛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红色通缉令不是随便发的,一旦发出,就意味着这个案子上升到了最高级别。
下午三点,联合专案组正式成立。孙振涛任组长,省公安厅副厅长、省国家安全厅副厅长任副组长。专案组下设三个小组:追逃组、审讯组、证据组。
追逃组负责追查吴老和李伟的下落;审讯组负责审讯郑建国、吴军等已抓获人员;证据组负责整理、分析所有证据材料。
周正帆作为江市市委书记,被任命为专案组顾问,配合做好江市方面的协调工作。
专案组第一次会议开到晚上八点。散会后,孙振涛和周正帆在食堂简单吃了点,又回到办公室。
“正帆,压力大吗?”孙振涛问。
“大,但还能扛。”周正帆说,“孙书记,我有个担心。”
“说。”
“吴老在境外经营多年,关系网很深。”周正帆说,“他这次外逃,不可能没有接应。我担心,就算我们发了红色通缉令,也很难把他引渡回来。”
孙振涛点头:“你的担心有道理。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通过官方渠道追逃;另一方面,想办法切断他在境外的资金链和人脉网。只要他没钱、没人,就藏不了多久。”
“怎么切断?”
“吴老在境外的资产,主要是通过‘金龙国际’运作的。”孙振涛说,“我们已经通过外交渠道,请求相关国家冻结这家公司的资产。另外,吴涛作为公司实际控制人,也上了通缉名单。只要抓住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吴老。”
周正帆沉思:“吴涛长期在国外,抓他不容易。”
“是不容易,但不是不可能。”孙振涛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行踪,他最近在东南亚某国活动。国际刑警组织那边已经协调好了,一旦发现他,立即逮捕。”
正说着,孙振涛的手机响了。是追逃组打来的。
“孙书记,有线索了。我们监听到吴军的一个境外关系人打电话,说‘货已上船,明天到公海’。我们判断,吴老和李伟可能已经上船了。”
“船在哪里?”
“在边境河道,具体位置还在查。”追逃组说,“我们已经联系了边防和海警,出动所有力量,沿河道搜索。”
孙振涛立即下令:“一定要拦住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挂了电话,孙振涛和周正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
如果吴老和李伟真的上了船,一旦进入公海,再想抓他们就难了。
“我去边境。”孙振涛站起身。
“我跟您一起去。”周正帆说。
“不,你留在江市。”孙振涛说,“这边需要人坐镇。特别是‘清源行动’,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停下来。你要稳住大局。”
周正帆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孙书记,您注意安全。”
孙振涛连夜赶往边境。周正帆回到江市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市委办公室。虽然孙振涛让他坐镇,但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
“清源行动”要继续推进,不能因为吴老案就半途而废。特别是那些已经交代问题的人员,要抓紧处理,给干部群众一个交代。
还有青龙山水库的赔偿工作,北山区老旧小区的整改,江北新区的规划调整……千头万绪,都需要他协调。
他坐在办公桌前,翻开待批的文件。一份是关于“清源行动”第二批处理意见的请示,涉及二十三人;一份是关于青龙山水库长效保护机制建设方案的报告;一份是关于北山区老旧小区改造项目整改进展的汇报……
他一一批阅,该修改的修改,该退回的退回,该批准的批准。
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两点时,他终于批完了所有文件。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这座城市已经沉睡,但在这宁静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手机震动,是马国强发来的信息:“周书记,李伟的妻子交代了。她说李伟出国前给她留了一封信,藏在他们家的一个秘密地方。我们找到了,信的内容……您应该看看。”
周正帆回复:“发给我。”
几分钟后,一封扫描的信件发到了他的手机上。是李伟的笔迹,写得很匆忙:
“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走了。不要找我,也不要问为什么。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
这些年,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周书记。周书记对我有恩,但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我不是人,是鬼。
钱在床下的箱子里,够你和孩子生活几年。茶楼尽快转手,离开江市,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不要恨我,恨我也没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后果我自己承担。
最后,告诉周书记一句话: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他信任的人。
永别了。
伟”
周正帆看着这封信,心里五味杂陈。李伟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心身边的人?他信任的人?指的是谁?
他想起李伟在信里说的“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是啊,人生有很多选择,一步错,步步错。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孙振涛。
“正帆,船找到了。”孙振涛的声音很疲惫,“但晚了一步。船在进入公海前被我们拦下,但上面只有两个船员,没有吴老和李伟。船员说,他们在中途换了一艘小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周正帆心头一沉:“又跑了?”
“跑了,但跑不远。”孙振涛说,“我们已经锁定了那艘小船的位置,海警正在追。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挂了电话,周正帆望着窗外,喃喃自语:“是啊,插翅难飞。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夜色更深了,但东方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光。
黎明,就要来了。
(第三节完,约56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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