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圆圆把举报材料推到一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直播刚结束不到两小时,她脑子还绷着弦,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屏幕上“清者自清001”的账号已经注销,市监局的通报也上了热搜,这事算告一段落。
她正准备关电脑,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稳定,像是踩着秒针走的。她抬头,门被推开,司正闫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纸盒。
“听说你熬夜。”他走进来,把盒子放在桌上,“安神糕点,玄清道长开过光的。”
她盯着那盒子看了两秒,没接话。上次他说这话还是三天前,再上一次是五天前。这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九点准时出现在算命馆,不预约、不问卦,就坐她对面喝茶。
茶还是昨天泡的,杯子边上有一圈红印,三天都没擦。
“我不缺吃的。”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包速溶咖啡。
“你缺觉。”他解开西装外套扣子,坐下来,“脸发青。”
她翻白眼:“你才发青,你全家都发青。我这是修真之人运转周天后的正常气色,凡人不懂别乱说。”
他没反驳,只把糕点盒往她面前推了推。她瞥了一眼,里面是八块小方糕,每块上面用朱砂画了个微型符咒——确实是玄清道长的手笔。
她咬了一口。甜得发苦。
“你还真吃。”他看着她。
“不吃浪费。”她嘴上硬,手却把剩下的七块全塞进了包里,“回头供桌上用。”
他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只有挂钟滴答响。
过了半分钟,他忽然开口:“我命里缺什么?”
她愣住。
这个问题太突然。之前他从不问命,也不谈运,甚至连八字都不提。她打量他一眼,男人坐姿笔直,领带一丝不苟,眼神却认真得不像开玩笑。
她站起来绕到他身后,假装检查风水布局,实则借机观察他后颈。纯阳之体的气息依旧旺盛,喉结下方那颗小痣泛着淡淡金光——那是命门所在,也是她一直不敢多看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转回身时脱口而出:“缺个会画符的老婆。”
空气一下子静了。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句话像从别人嘴里冒出来的,又快又狠,根本来不及拦。
司正闫握着茶杯的手顿住。他的睫毛动了一下,目光直直看向她。
她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转身就想跑,结果胳膊肘撞上桌角。摆在边缘的朱砂盒“啪”地翻倒,整盒粉末泼洒出来,大片猩红如雾腾起,尽数落在司正闫身上。
从肩头到胸口,再到领口内侧,朱砂黏在他雪白衬衫上,像溅了一身血。
她僵住。
“这……这是驱邪用的。”她语速飞快,“洗不掉的!你要负责——啊不是!我会赔你一件新的!或者给你画张净衣符也行!”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红痕,没动。
三秒后,他抬起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不必。挺吉利。”
她差点咬到舌头。
“你懂什么!”她抓起抹布冲过去,“朱砂沾身要冲煞的!万一招来孤魂野鬼缠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多少阴物盯着纯阳之体想啃一口!”
他任由她拿布擦他胸口,声音低沉:“那你更该负责到底。”
她手一抖,抹布掉在地上。
外面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她猛地扭头看向窗外。夜色里没人,但窗台上留下一道模糊指纹,旁边有个细小脚印——是运动鞋底纹路,林小棠常穿的那种。
她记下了。
屋里恢复安静。她蹲在地上捡朱砂盒碎片,耳尖一直红到脖子根。刚才那句话还在脑子里打转,怎么都压不下去。
司正闫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没再说话。走到门口时,他停下,从西装内袋掏出一片沾了朱砂的碎纸,小心收好。
他回头看她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门关上后,她坐在地板上没动。地上还有几粒朱砂没扫干净,在灯光下闪着暗红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
“我是疯了吗?”她小声骂,“缺老婆?谁要给他当老婆!我又不是充电宝配对服务!”
可话说回来,这人最近来得太勤。不只是晚上,中午她开门时发现门口有外卖单,写着“茯苓糕,无糖”,备注是“补元气”。下午三点,快递送来一箱黄纸,寄件人栏只写了个“S”。
更离谱的是上周,她直播讲《阴宅择向》,讲到一半口渴,顺手拿起水杯喝了口。下一秒就尝出是蜂蜜水——温度刚好,甜度适中,连牌子都是她惯用的。
她当时就在直播间炸了:“谁给我换的水?林小棠你是不是又偷喝我符水了?”
弹幕刷:【大师,杯底贴了个二维码,扫了显示“司氏集团定制饮品”】
她当场把杯子扣进垃圾桶。
现在想想,这人根本不是来喝茶的。他是来打卡的,像上班一样准时,像巡视领地一样沉默。
她抓起手机,打开聊天记录,找到那个备注为“人形紫气”的号码。对话框里只有两条:
她发的:“明天别来了,我要做法事,血腥。”
他回的:“知道了。带口罩。”
她删了对话,又建新群,拉进“玄清道长”和“陈默”,打字:【有人天天来蹭气运,怎么办】
十秒后玄清道长回:【留着!那是你的渡劫劫引!错过这村没这店!】
陈默回:【建议直接绑婚,八字我测过了,天作之合,克妻命都被你镇住了】
她把手机摔桌上。
“烦死了。”
她起身收拾残局,拿扫帚清理地板上的朱砂。扫到门边时,发现地毯下压着一张照片。
她捡起来一看,是司正闫坐在她对面喝茶的样子,角度是从外往里拍的。照片背面用口红写了三个字:查他。
她冷笑。
“谢明珠,你急了?”
她把照片塞进抽屉最底层,顺手取出一张新符纸。笔尖蘸朱砂,手腕一转,画了个“镇”字。
刚落笔,门外又响起脚步声。
她抬头。
司正闫去而复返,手里多了把伞。
“预报有雨。”他把伞放在门边,“明天可能降温。”
她瞪着他:“你是不是装了监控?”
“不用。”他说,“你关灯最晚。”
她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说不出话。
他走了之后,她坐在桌前发呆。屋子里只剩挂钟的声音。她盯着那把黑伞看了很久,最后伸手把它挪到了自己常用的位置。
窗外夜色浓重,街灯昏黄。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朱砂笔,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红线,断在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