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圆圆把那把黑伞往门边一靠,手指在朱砂笔上蹭了半晌。她没睡,也没走,就坐在桌前盯着那张刚画完的“镇”字符发愣。纸上的红痕干得发暗,像凝固的血。她脑子里还在转刚才那句话——“缺个会画符的老婆”。
她猛地甩头,把笔拍桌上。
这人来得越来越勤,送东西、递水、放伞,搞得跟上班打卡似的。更气人的是她居然开始习惯这种鬼祟的关心。但她清楚,有人比她更不习惯。
谢明珠不会坐视不管。
果然,天刚亮,她推开算命馆大门时,一眼就看见对面支了个新摊子。
黄布高挂,写着“真仙转世,驱邪改命”,底下摆着香炉、铜锣、八卦盘,一个穿道袍的男人正闭目打坐,手里捏着桃木剑,脸上贴着黄符,装神弄鬼地抖肩膀。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这位大师昨儿看了我儿子八字,说他命中带贵气!”一个大妈激动地说,“还给我家狗画了张护身符!”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那穿汉服的小姑娘不是也开算命馆吗?该不会是同行抢生意吧?”
“看着像骗子,一个正经道士哪有在街边摆摊的?”
谢圆圆冷笑一声,转身回屋抓起手机,点开直播,标题直接打上:“今日鉴伪,谁是真神仙?”
镜头对准对面摊位时,弹幕立刻炸了。
【来了来了!对面那个是谁?】
【穿得挺像那么回事,但怎么一股子菜市场味儿?】
【圆圆姐别理他,肯定是冲你来的!】
谢圆圆拎着手机走出门,长裙扫过门槛,声音清亮:“哟,这不是街头杂耍升级版吗?什么时候道门收徒看演技了?”
假道士睁眼,眼皮一翻:“贫道乃昆仑秘传弟子,奉师命下山渡劫世人。倒是你,小小年纪装神弄鬼,败坏玄门清誉,不怕遭天谴?”
“天谴?”谢圆圆走近两步,把手机举到他脸前,“那你猜猜,我昨天晚饭吃的什么?”
人群安静下来。
假道士眯眼掐指,嘴里念念有词,装模作样好一会儿,睁开眼说:“包子。”
谢圆圆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饭盒,倒出几颗冷掉的鱼丸,汤汁都结了膜。
“麻辣烫。”她把盒子往前一推,“昨夜十一点三十七分,在巷口老王摊上买的。你要不要闻闻?正宗牛油锅底,辣得我今早嗓子还是哑的。”
围观群众哗然。
“他说包子?”
“人家直播都能查监控了吧!”
“这不纯骗傻子吗!”
谢圆圆对着镜头抬手:“各位看得明白,玄学不是嘴炮,是实证。他连一顿饭都测不准,还敢说自己是真仙?”
弹幕瞬间刷爆。
【笑死,我还真信了他那一套!】
【这届骗子太差劲了,连基本功课都不做!】
#谢圆圆打假# 直接冲上本地热搜第一。
假道士脸色发青,还想辩解:“你……你这是设局陷害!”
“陷害?”谢圆圆冷笑,“你要是真有神通,现在就能说出我包里有几张符、写的是什么咒。来啊,说一个。”
那人张口结舌,额头冒汗。
“说不出?”谢圆圆逼近一步,“那你身上的味道倒是挺真实——三天没换内衣,腋下发馊,鞋子里还藏着韭菜盒子残渣。你是真修道,还是从早餐摊逃出来的?”
人群哄笑。
有人喊:“退钱!我昨天给了两百说是改运!”
“我也给了五十看相!”
“骗子滚蛋!”
几个年轻小伙直接抄起手边的鸡蛋和烂菜叶往他身上砸。一枚鸡蛋正中脑门,黄浆顺着鼻梁往下流。假道士抱头鼠窜,招牌被掀翻踩烂,桃木剑断成两截,狼狈钻进小巷不见了。
谢圆圆关掉直播,顺手把饭盒扔进垃圾桶。
她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对面空荡的地面,只剩一地狼藉:碎纸、倒扣的香炉、散落的铜钱。
风卷着黄符边角打了个旋。
她没动。
身后算命馆的门虚掩着,伞还靠在墙边。她没回头,也知道车停在街尾多久了。
黑色轿车里,谢明珠死死盯着手机直播回放。画面定格在谢圆圆举起饭盒的那一秒。
她咬牙切齿,从包里抽出一张符纸——那是她花重金从江湖术士那儿买来的“污名咒”,据说能让对手声誉崩塌。
现在它毫无作用。
她一把撕碎符纸,碎片从指缝飘落。指甲划过掌心,划出一道血口,她却感觉不到疼。
“贱人……你以为这就赢了?”
她猛按车窗升降键,玻璃“嗡”地升起,遮住那张扭曲的脸。
车内后视镜映出她眼角的抽搐。整容后的轮廓开始隐隐发麻,像是皮肉不服帖。她摸了摸脸颊,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滑腻感。
但她顾不上这些。
她只记得谢圆圆站在台阶上的样子——背挺得直,眼神冷,像一把出鞘的剑。
她不该回来。
她早就该死了。
谢圆圆听见车发动的声音,没理会。
她弯腰捡起地上半张未烧尽的符,指尖一搓,灰烬簌簌落下。符上残留的字迹歪歪扭扭:“假命真仙,以欺世人”。
她冷笑。
这种货色也敢出来丢人现眼?
她把灰烬撒进门口铜盆,点燃引火符,火苗“腾”地蹿起,烧得干脆。
林小棠这时候才跑来,喘着气问:“姐,听说对面摊子被砸了?是不是谢明珠搞的?”
谢圆圆没答,只问:“昨天我吃麻辣烫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拍照?”
林小棠一愣:“应该没有……但我看到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在巷口站了一会儿,拿着手机。”
“拍照?”
“不像。更像是……录像。”
谢圆圆眼神一冷。
果然是有备而来。
但她不怕。
她最擅长的就是当众拆台。
她转身回馆,路过铜盆时,余光瞥见火堆里有块没烧透的纸片,上面印着一行小字:“法力无边,包准包灵”。
她用筷子挑出来,吹了口气。
火光跳了一下,照亮她眼底的寒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司正闫那种沉稳的节奏,而是急促、慌乱,带着拖沓。
她抬头。
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冲进来,正是刚才那个假道士。道袍破了,脸上蛋黄还没擦干净,手里攥着半截桃木剑。
“谢小姐!”他声音发抖,“我不是故意的!是谢明珠雇我来的!她说只要贬低你,就给我十万!”
谢圆圆站着没动。
“然后呢?”
“她还说……说我身上这身味是特意喷的,为了显得邋遢……可我现在害怕了!她刚才打电话,说要让我‘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