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棠冲出算命馆后门时，手里还攥着半张没画完的符纸。她本来只是想去便利店买瓶水，可刚拐进巷子，背后就传来一阵冷风。她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再走两步，路灯“啪”地一声灭了。
她心跳加快，脚步也快了起来。
又一盏灯熄了。
这次她看清了——巷子尽头站着个女人，长发遮脸，穿一条湿漉漉的红裙子，脚上没穿鞋。那东西动了，一步跨到她面前，指甲抓向她的脸。
林小棠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谢圆圆说过：“遇到鬼追你，别回头，别停，往人多的地方跑！”可这时间点，街上早就没人了。
她慌不择路，一头撞进路边一辆黑色轿车里，拉开车门就钻进去，“砰”地锁上车门。
驾驶座上的人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她。
是陈默。
他眉头皱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话音未落，车窗“咚”地一声巨响，一道黑影狠狠拍在玻璃上，留下五道乌黑指印。林小棠缩在后座角落，脸色惨白：“鬼……有鬼追我！”
陈默眼神一沉，立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串铜钱，迅速贴上四角车窗，又抽出两张黄符压在铜钱下。他低喝一声：“定！”
车内空气像是凝固了。窗外女鬼再次扑来，撞上结界，发出刺耳嚎叫，像铁片刮过玻璃。黑影扭曲着弹开，趴在地上抽搐几下，化作一团黑烟散去。
林小棠喘着气，眼睛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五帝钱。
“你……你会这个？”她声音发抖。
陈默没说话，把铜钱收回口袋，符纸撕下收好。他转头看她：“你没事吧？”
“我……我刚才明明贴了护身符，它一点用都没有。”林小棠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绳，上面挂着谢圆圆给的小铜铃，“为什么这次不管用了？”
“阴气太重。”他说，“刚才那只不是普通游魂，是被人炼过的怨灵。你的护身符只能挡小祟，挡不住这种东西。”
林小棠咬住嘴唇：“我又招灾了是不是？每次都是我惹麻烦。要不是我八字全阴，也不会连累大家……”
陈默看了她一眼：“不是你的问题。”
“那你干嘛救我？”她突然抬头，“你明明可以不管我的。你只是司总的秘书，又不是我们算命馆的人。你为什么要出手？你还懂符咒、会布阵……你到底是谁？”
车内安静了几秒。
陈默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终于开口：“我姓陈。陈家第七代传人。祖上是做驱邪安宅这一行的。但我爸那辈就跟宗门断了关系，我不想掺和那些事，所以一直没提。”
林小棠愣住：“你是玄学世家出身？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有用吗？”他淡淡道，“现在谁信这些？我在司氏也只是个助理，能帮上忙就帮，不能帮就不插手。”
林小棠忽然往前靠了一点，脑袋几乎挨到前座椅背。她盯着他的侧脸：“那你……会抓我吗？”
陈默动作一顿。
“你说什么？”
“我说，”她声音轻下来，带着点笑，“你会抓我吗？我可是招鬼体质，走到哪都被缠。你要不要把我也收了？反正你都会画符布阵了，顺手的事吧？”
陈默喉结动了一下。
他没敢看她。
耳尖一点点红了。
半晌，他低声说：“抓……抓一辈子都行。”
林小棠怔住。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她更没想到自己心跳突然快得不像话。
车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外面夜色深沉，风吹过巷口，卷起几张废纸。远处一只野猫跳上墙头，尾巴一甩不见了。
她没动，也没说话。
陈默也没动。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问：“怕吗？”
“怕啊。”她说，“刚才差点被挠死。但现在不怕了。”
“为什么？”
“因为你在。”她笑了笑，“你一动手，我就觉得稳了。不像我，符画歪了都不敢烧，生怕炸了自己。”
陈默扯了下嘴角：“你进步很快。上周还分不清朱砂和墨汁，现在至少知道贴符要顺着气脉走。”
“那还不是圆圆姐教得好。”林小棠靠回座位，“不过她太凶了。昨天我写错一个字，罚我喝符水，苦得我一晚上睡不着。”
“她对你已经很宽容了。”陈默启动车子，“换成别人，早扔出去了。”
“也是。”林小棠点点头，“她嘴毒心软。上次我妈住院，她二话不说画了续命符，还让我带茯苓糕回去。你知道吗，我妈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小姑娘真好看’。”
陈默从后视镜看她一眼：“你觉得她厉害？”
“当然！”林小棠坐直，“她一个人打一群鬼都不怕，还能直播算命赚功德。我要是能有她一半本事就好了。”
“你想学？”
“想啊。”她叹气，“可我不是修士，没有灵根，也不能像她那样用血画符。我能做的，顶多就是当个助手，帮她整理资料、接电话、录视频……说白了，就是个工具人。”
“你不只是工具人。”陈默语气认真，“你能看见气运流动，这是天赋。谢圆圆不会随便收徒弟，她留你在身边，说明你有用。”
林小棠眨眨眼：“真的？”
“真的。”
她笑了，脸颊微红：“那你以后能不能也教我点东西？比如……怎么用五帝钱？或者怎么认怨灵的种类？我不求成高手，至少下次别吓得钻别人车里。”
陈默沉默片刻：“可以。但有个条件。”
“你说。”
“不准再半夜乱跑。遇到事第一时间联系我。号码存好了吗？”
“存了存了！”她赶紧掏出手机晃了晃，“我还设了特别铃声，是你开会迟到那段录音。”
“……那是工作语音备忘录。”
“我知道啊，听着有意思。”她笑出声。
陈默无奈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他正准备发动车子送她回算命馆，车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车窗降下。
谢圆圆靠在另一辆车旁，手搭在车门上，眯眼看着他们。
“哟。”她拖长音，“我们小棠这是被鬼吓到了，还是被人吓到了？”
林小棠瞬间坐直：“没……没有！就是路上遇到点事，陈默哥顺路送我回来！”
“哦？”谢圆圆绕到车后，瞥了眼地面残留的符纸灰烬，“顺路？这都凌晨一点了，你们一个助理一个助手，在巷子里‘顺路’碰上了？”
“我巡查司总安全路线。”陈默平静开口，“发现异常波动，过来查看。正好碰到她被袭。”
谢圆圆点点头：“嗯。然后你就用五帝钱布了个移动结界，把厉鬼震退了？挺熟练啊。”
陈默没否认。
谢圆圆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咧嘴一笑：“行吧。反正你现在做的事，也不止是端茶倒水了。下次记得报备，别让司正闫以为你跳槽了。”
陈默点头：“明白。”
谢圆圆又看向林小棠：“你呢？护身符失效了不知道换新的？符水喝多了影响睡眠就少犯错。明天早上九点前把《基础符箓辨识》抄十遍交给我。”
林小棠蔫了：“哦……”
“还有。”谢圆圆敲了下车顶，“下次再被鬼追，别光顾着跑。记住，阴物怕阳气旺的地方，便利店、加油站、医院急诊室都能躲。实在不行，找路灯杆抱着喊‘有人抢劫’，比你瞎窜强。”
“记住了……”
“滚回去睡觉。”谢圆圆挥挥手，“明天还要上班。”
林小棠推门下车，低着头往算命馆后门跑，脚步有点飘。经过谢圆圆身边时，被她一把拉住手腕。
“耳朵红了。”谢圆圆凑近看了看，“冷的？”
“……有点。”
“撒谎。”谢圆圆松开手，“回去照镜子。”
林小棠逃也似地跑了。
谢圆圆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关上，才转头看向车内。
陈默没走。
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五帝钱，目光落在算命馆方向。
谢圆圆敲了敲车窗。
他摇下车窗。
“你刚才说‘抓一辈子都行’。”她面无表情，“这话要是被司正闫听见，他得把你调去非洲分公司。”
陈默神色不变：“我只是安抚她情绪。”
“哦。”谢圆圆抱臂，“所以你是专业的，连心动频率都能调控？那你告诉我，耳尖泛红属于哪种心理反应？焦虑？紧张？还是……害羞？”
陈默没回答。
谢圆圆笑了一声：“行了。今天这事我知道了。你既然出手了，以后就得负责到底。她是招鬼体，迟早还会遇事。你要是敢装不知道，我就把你那本《玄学总裁恋爱手册》打印一百份贴司氏电梯里。”
陈默终于抬眼看她：“你什么时候偷看我平板的？”
“上个月你忘拔充电线的时候。”谢圆圆转身走向自己的车，“顺便说一句——她虽然胆小，但心不坏。你要是真心想帮，别藏着掖着。陈家那点本事，拿出来也不丢人。”
车门关上。
引擎启动。
她摇下车窗，冲他扬了扬手机：“我已经建群了，名字叫‘驱鬼互助小组’，把你俩拉进去了。明早九点开会，不准迟到。”
车子驶离巷口。
陈默坐在车里没动。
良久，他掏出手机，看到微信群弹出一条消息。
【谢圆圆】：@陈默 把家族传承资料发群里，别等我亲自上门挖坟。
他盯着屏幕，指尖悬在回复键上，迟迟没按下去。
远处天边微微发亮。
算命馆门口的许愿牌被风吹得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