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像是一道最终的闸门，将陈默体内所有压抑的、混乱的、濒临崩溃的情绪彻底炸开。苏晴雪最后那句“你真让我恶心”，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最后一丝麻木的外壳，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疯狂咆哮的真实。
理智的弦，砰然断裂。
在苏晴雪的高跟鞋声即将消失在电梯厅的瞬间，陈默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发出一声低吼，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他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门，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前一刹，手臂强行插入缝隙！
电梯门受到阻碍，被迫弹开。
门内的苏晴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脸上冰冷的面具出现一丝裂痕，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一丝本能的不安。
陈默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一把死死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不顾她的挣扎和低呼，粗暴地将她从电梯里猛地拽了出来，一路踉跄地拖回了1802公寓。
“砰！”
他用脚后跟狠狠踢上了门，将苏晴雪重重地抵在关闭的门板上，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滚着痛苦、愤怒、委屈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好！你想知道是吗？你想听解释是吗？！”他的声音嘶哑，几乎是咆哮出来，唾沫星子几乎溅到苏晴雪苍白的脸上，“我告诉你！我他妈全都告诉你！”
苏晴雪被他这副从未见过的狂乱模样吓住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和身体被禁锢的压迫感让她感到恐惧，但更让她心悸的，是陈默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绝望。
“是！曾晴！冰冰！她们是存在过！”陈默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但你告诉我，苏晴雪！你告诉我！你三年前在哪里？！”
他猛地凑近，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你三年前一句话不说，就那么走了！像人间蒸发一样！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是被长久压抑后终于决堤的委屈和痛苦，“我像个行尸走肉！我觉得整个世界他妈都是黑白的！我喝酒，我麻木自己，我觉得我他妈这辈子就这样了！”
苏晴雪被他吼得愣住了，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里迅速积聚的水汽，看着他因激动而扭曲的面容，她冰冷的心防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是！是她们走进了我的生活！”陈默继续嘶吼着，像是要把积压了三年的怨气和不甘全部倾泻出来，“曾晴她在我最像条死狗的时候给了我一点温暖！冰冰她用她的不管不顾让我觉得我他妈好像还活着！可那又怎么样？！”
他死死盯着苏晴雪的眼睛，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掏出来给她看。
“可你回来了！就因为你他妈回来了！就因为我心里从来就没放下过你！就因为你是苏晴雪！你是我第一个女人，是我心里那点从来没灭过的鬼火！”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泣血的颤抖和沙哑。
“就因为我接到你电话，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他妈之前所有的平静都是假的！所以前两天，就前两天！我亲手，亲手把她们推开！我跟曾晴说清楚，我跟冰冰断绝关系！我像个混蛋一样伤害了她们！我背负着所有的骂名和愧疚！为什么？！”
他用力摇晃着苏晴雪的肩膀，像是在质问她又像是在质问自己。
“就因为我想跟你重新开始！就因为我他妈觉得你回来了，我的世界好像又能有点光了！我想把所有的烂摊子都收拾干净，干干净净地对你！”
陈默吼完了最后一句，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抵着苏晴雪的身体微微下滑，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粗重地喘息着，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那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喉咙深处溢了出来。
公寓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陈默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哽咽声。
苏晴雪僵在原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手腕上还残留着他方才巨大的力道带来的疼痛。她脸上的愤怒和冰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震惊和……混乱。
她听着他语无伦次却饱含痛苦的咆哮，看着他此刻崩溃脆弱得像个孩子般的背影，那些关于曾晴和冰冰的质问，忽然变得无比苍白和……残忍。
她只看到了他周旋于不同女人之间的不堪，却刻意忽略了他这三年的空白，刻意忽略了自己当年不告而别可能给他带来的毁灭性打击。她只看到了结果，却没有去想，或者不愿去想，导致这个结果的，那条漫长而绝望的因果链。
她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是被他欺骗感情的那个。
可现在，听着他血淋淋的剖白，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也是将他推向如今这个境地的，那只无形推手的一部分。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窗外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着，将两人定格在门口这诡异而悲伤的画面里。
一个崩溃痛哭，一个震惊失语。
所有的质问和指责，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