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熄灭前先发出一阵 “滋啦” 的电流杂音,像是濒死的蝉最后的挣扎,随后暖黄的光晕便像被黑洞吸噬般骤然收缩,只余下街角积雨洼里残存的一点倒影,很快也被暮色揉碎。林天明下意识将苏小婉往身后带了半步,掌心触到她微凉的胳膊 —— 她今天穿的针织开衫太薄,晚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时,她指尖攥紧了他的袖口,指甲几乎嵌进布料里。
周围的车流声不知何时远了,只有巷口老槐树的枝桠在风里晃,枯瘦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无数只手在暗中扒拉。林天明喉结动了动,想起下午警局同事说的,这片区最近有晚归路人被抢的案子,心尖莫名发紧。苏小婉的声音带着颤,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上周我路过这儿,巷子里有只猫盯着我,眼睛红得吓人……”
话音刚落,黑暗里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谁家的铁皮桶被风吹倒。两人同时屏住呼吸,林天明赶紧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微弱的光线下,苏小婉的嘴唇泛着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握着自己袖口的手,还在轻轻发抖。
“先离开这里。”苏小婉压低声音,拉了拉林天明的胳膊。
两人踩着老街石板路的碎影快步前行,苏小婉的帆布鞋蹭过墙角枯草时,还忍不住回头望了眼 —— 那片黑暗像摊化不开的墨,连晚风都似被吞得没了声响。直到主干道的霓虹灯光漫过脚踝,林天明才感觉到掌心的力道松了些,苏小婉攥着他的手沁出薄汗,指节仍泛着白。
车流在身旁呼啸而过,出租车顶灯的光晕在地面拖出流动的光斑,便利店的暖光透过玻璃门漫出来,却照不进两人眼底的沉郁。苏小婉盯着地面的影子,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刚才总觉得…… 有东西跟着我们。” 林天明喉结动了动,刚想说 “是你太紧张”,眼角余光却瞥见老街入口的阴影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轮廓一闪而过。
他猛地攥紧苏小婉的手,快步往人群更密的地方走,后颈的汗毛却竖了起来 —— 那道注视的目光,像根细针,明明隔着喧闹的车流,却仍扎得人心里发慌。
“你确定看到人影了?”苏小婉心有余悸地问。
“不确定……”林天明老实回答,“就是一晃眼的事,但那种感觉……很真切。而且那路灯灭得太巧了。” 他宁愿相信那是自己神经过敏的又一次错觉,但接二连三的“巧合”,让他无法轻易说服自己。
苏小婉沉默了片刻,说道:“不管是不是错觉,我们都得更加小心。如果那种‘异常’真的能影响到公共设施,甚至……能主动窥探我们,那说明它的‘活性’比我们估计的还要高。”
这个推测让两人心情更加沉重。对手不再是固定的地点或被动残留的能量,而是似乎具备了某种程度的“意识”或“反应机制”?
接下来的几天,林天明在送外卖时更加留意周遭环境,尤其是那些香烛店。他甚至尝试在给附近店铺送餐时,状似无意地跟店主或者熟客搭讪两句,问问这片儿有没有年头特别老、或者老板比较“有故事”的香烛铺子。大多数时候得到的都是茫然的摇头或者敷衍的指点,线索寥寥。
而苏小婉则在网络世界展开了更细致的搜寻。她不再漫无目的地发帖,而是开始有针对性地潜入一些本地老年人聚集的论坛版块、传统文化爱好者的qq群,甚至是一些看似与主题无关、但可能隐藏着市井信息的聊天群。她用各种小号,以“帮家里长辈寻找一种特定老式香烛”、“想拜访一位懂古法礼仪的老师傅”等为由,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如同大海捞针。林天明这边依旧每天遭遇着各种真真假假的“异常”瞬间,精神持续紧绷。他开始习惯性地在进入电梯前深呼吸,避免直视反光面,经过僻静巷口时会不由自主地加快车速。这种高度戒备的状态让他疲惫不堪,但至少,有苏小婉这个同伴在,他感觉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行。
转机出现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林天明接到一个送往老城区边缘一个集贸市场的订单。市场里鱼龙混杂,气味熏人。他找到那家卖调味品的小店,完成配送后,正准备离开,目光无意间扫过市场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摊位,甚至不能称之为店铺,只是一个用旧木板和防雨布搭起来的棚子。棚子前挂着一个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牌子——“老陈香烛”。棚子里堆满了各种香烛纸钱,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旧中山装的老爷子,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戴着老花镜,慢悠悠地整理着一捆捆的线香。
市场里满是蒸腾的烟火气,鱼摊的腥味混着水果摊的甜香在风里打转,穿花衣的老板娘扯着嗓子喊价,穿胶鞋的小贩推着三轮车穿梭,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 “吱呀” 声裹着喧闹往耳朵里钻。林天明挤在人流里走了半圈,目光扫过一排油亮的酱肉摊、扎满彩绳的香烛铺,都觉得太新太活泛,直到眼角瞥见拐角处 —— 那摊位缩在两个水果摊中间,像被热闹挤剩下的边角料。
褪色的蓝布篷耷拉着,木架上的漆皮翘卷起来,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纹,几捆捆香用旧麻绳捆着,旁边摆着个缺了口的粗瓷香炉,炉沿结着层浅褐色的香灰,一看就有些年头。穿灰布衫的老爷子坐在竹椅上,手里捻着根细香慢悠悠捋直,不吆喝也不抬眼,连有人路过时扫向摊位的目光,他都像没察觉似的。这股子淡得像水的沉静,和周围老板凑上前拉客的热络格格不入,倒让林天明脚步顿住 —— 他摸了摸口袋里记着 “找有年头的香烛摊” 的纸条,再看那木架上泛着包浆的旧铜烛台,心里那点模糊的猜测,忽然清晰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个摊位的大致位置,没有立刻上前打扰。晚上和苏小婉汇合后,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她。
“集贸市场里的摊位?”苏小婉有些惊讶,“这倒是没想到的地方。你觉得有可能吗?”
“说不准,但那老爷子感觉不太一样。而且摊位很旧,应该开了不少年了。反正我们也没别的线索,要不要明天一起去看看?”林天明提议。
苏小婉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