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扫过集贸市场,上午的喧闹散了大半。几家摊位收了半幅篷布,地上留着没扫净的菜叶和碎包装纸,零星顾客提着布袋慢悠悠逛着,脚步声在稍显空旷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林天明和苏小婉放慢脚步,远远就看见那抹褪色的蓝布篷 ——“老陈香烛” 的木牌斜靠在木架上,比昨日更显沉静。老爷子仍坐在矮马扎上,背挺得笔直,手里捧着本没封皮的旧书,纸页边缘卷得发毛,隐约能看见竖排的墨字。他指尖轻轻按着书页,眉头微蹙,连两人走到摊位前两步远,目光都没从书页上挪开,周遭的说话声、收摊的动静,像被一层无形的膜隔开,半点没扰到他。
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假装成顾客,走了过去。
“老板,请问有那种味道淡一点的檀香吗?”苏小婉开口问道,声音尽量放得自然。
老爷子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露出一张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清亮平静的脸。他看了看苏小婉,又瞥了一眼旁边的林天明,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棚子里挂着的一种细香。
他的手指干瘦,但很稳定。眼神中没有寻常商人的热络,也没有孤僻者的冷漠,而是一种……洞悉世事般的淡然。
苏小婉拿起那束香,假装看了看,趁机打量了一下棚子内部。里面堆放的除了常见的香烛纸钱,角落的一个旧纸箱里,似乎还散落着一些……刻着模糊图案的旧木牌?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罗盘、铜钱之类的老物件。
“老板,您这儿东西挺全的啊。开了很多年了吧?”苏小婉试探着问。
老爷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目光又落回到了手中的旧书上,似乎不愿多谈。
林天明在一旁观察,觉得这老爷子确实有点特别。他鼓起勇气,按照和苏小婉商量好的说辞,开口道:“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我们想找一位老师傅,听说他以前是北山道观的,道号好像叫玄青子,后来还俗了,可能也在做香烛这方面的生意。您在这一片年头久,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个人?”
听到“玄青子”和“北山道观”这两个词,老爷子的翻书动作微微顿了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一直紧盯着他的林天明和苏小婉都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他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两人,清亮的目光在林天明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苏小婉,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玄青子……”老爷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带着岁月的沉淀感。他没有立刻回答有没有听说过,而是反问道:“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那种自然而然的询问姿态,却让林天明和苏小婉心中同时一凛。这不像是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的反应。
苏小婉按捺住激动,尽量平静地回答:“我们遇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可能和某些古老的符文有关。听说玄青子老师傅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所以想向他请教一下。”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浑浊却清亮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市场里的嘈杂声仿佛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小小的摊位前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过了足有半分钟,老爷子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让两人意想不到的话:
“他很多年不叫那个名字了。”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重新低下头,将目光聚焦在手中的旧书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显然不打算再透露更多信息。
林天明和苏小婉面面相觑,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很多年不叫那个名字了!这句话几乎等于承认了他知道玄青子这个人,而且暗示玄青子改了名字,很可能还在本市!
这绝对是他们寻找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实质性、且极具指向性的线索!
两人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向老爷子道了谢,买下了那束檀香,然后快步离开了市场。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一走出市场,苏小婉就忍不住低呼,“而且他那个态度,不像是完全拒绝,更像是一种……谨慎的试探?”
“对!他也提到符文了!我们只说‘难以解释的事情’,他却直接点出‘符文’!”林天明也反应过来,“这说明他可能不仅知道玄青子,甚至对玄青子研究的东西也有所了解!”
希望的火苗再次燃起,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亮。虽然老爷子没有直接告知玄青子的下落,但这条线索的价值巨大。至少他们确认了方向是对的,玄青子很可能就在本市,并且依旧活跃在与香烛、民俗相关的圈子里。
“我们得想办法再从老爷子那里套点话出来。”苏小婉兴奋地计划着,“或者,以这个市场为中心,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名字里带‘陈’字或者老板姓陈的香烛店?老爷子姓陈,玄青子会不会用了化名,也姓陈?”
就在两人沉浸在发现线索的兴奋中,开始商讨下一步计划时,林天明习惯性地用眼角余光扫过街边店铺的玻璃窗。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了!
就在那面反射着午后阳光的橱窗玻璃上,他清晰地看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深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的身影,似乎正有意无意地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转身汇入了人流,消失不见。
那个身影……和那天晚上在老街拐角惊鸿一瞥的感觉,极其相似!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天明的脚底窜上头顶。
他们的寻找,似乎真的惊动了什么。不仅有无形的“异常”在窥探,现在,连“人”也出现了?
兴奋感迅速被一股更深的寒意所取代。找到玄青子的路,看似出现了曙光,但周围的迷雾,却似乎变得更加浓重,并且潜藏着未知的危险。他们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已暴露在某种视线之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