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很特别,不是周围现代化设备发出的清脆电子音,也不是键盘的敲击声,而是一种沉闷的、带着点沙哑的声响,像是老旧的收音机突然收到了信号。老张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在操作室里扫了一圈 —— 显示屏还在正常运转,数据流依旧流动,应急灯也没亮,看起来一切如常。
“难道是幻听?” 他揉了揉太阳穴,最近值夜班的次数太多,他总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不太好使。可就在他准备继续去接热水的时候,那 “嘀” 声又响了一下,这次更清晰了,还带着点微弱的电流声。
老张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循着声音望去,目光落在了操作室角落的一台仪器上。那是一台极其古老的设备,外壳是暗灰色的金属,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有些地方还生了锈,看起来比老张的年纪都大。仪器的正面有一排按钮,按钮上的字迹早就褪色了,只剩下模糊的印子,中间是一个小小的显示屏,屏幕是单色的,泛着淡淡的绿光。这台仪器是十年前从旧实验室里搬过来的,据说当年专门用来检测 “墟纹” 信号,后来有了更先进的设备,它就被扔在了角落,只有老张还习惯偶尔开着它 —— 不是因为它好用,是因为这台仪器对低频墟纹信号的敏感度,比新设备还要高几分。
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台老仪器里发出来的。老张快步走了过去,弯下腰,眼睛盯着仪器的面板 —— 只见面板右侧,一个标记着复杂抽象符号的指示灯,正极其微弱地闪烁着。那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 “纹” 字,又带着点像漩涡的弧线,是当年专门用来标记墟纹信号的符号。这盏灯的亮度极低,甚至不如旁边红色的电源指示灯亮,若不是老张离得近,根本看不见。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仪器的外壳,金属壳子冰凉冰凉的,还带着点轻微的震动 —— 这是仪器在正常工作的征兆。他又凑近了些,盯着那盏闪烁的指示灯,心脏突然跳快了几分 —— 他看到,旁边连接的那台单色显示屏上,代表能量波动的光点,正在一个极其熟悉的坐标位置上,突兀地跳跃了一下!老张扶了扶眼镜,又仔细看了看屏幕内容,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坐标他太熟悉了 —— 锦华苑小区,3 号楼,2 单元。屏幕上的光点是淡绿色的,平时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微弱亮度,代表着那里的墟纹能量残留处于安全范围。可刚才,那个光点突然亮了一下,亮度瞬间提高了三倍,然后又迅速暗了下去,整个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就像心电图上的一个早搏,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显示屏上的数据甚至来不及刷新,光点就恢复了原来的亮度,屏幕重新变得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老张的幻觉。
但老张知道,那不是幻觉。他那双长期盯着屏幕、布满血丝却异常锐利的眼睛,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异常。他立刻直起身,快步走回操作台,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啪嗒啪嗒” 的键盘声在安静的操作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屏幕上的界面快速切换,先是调取了锦华苑 3 号楼 2 单元的实时监控画面 —— 画面里是小区的楼道,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只有窗外的树影在墙上晃动。然后,他又调取了该坐标点的历史数据记录,屏幕上出现了一条平滑的绿色曲线,代表着过去二十四小时的能量波动,曲线一直保持在 0.02 到 0.03 之间,只有刚才那个时间点,曲线突然向上凸起一个小小的尖峰,然后又迅速回落,像是一条平静的河面上突然溅起的一朵水花。
“奇怪……” 老张推了推滑到鼻梁中间的眼镜,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自言自语道,“刚才确实有反应…… 虽然很弱,但频率特征…… 和之前记录到的‘墟纹’泄漏残留信号有相似之处。怎么又没了?难道是设备故障?或者…… 是某种瞬时干扰?”
他转过身,又走回那台老仪器旁边,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来。他先看了看仪器的连接线,红色的电线连接着操作台,接口处用绝缘胶带缠着,胶带已经有些老化,露出了里面的铜芯,但接触得很牢固,没有松动。然后,他又按了按仪器上的几个按钮,按钮虽然有些发涩,但都能正常回弹,显示屏也能正常显示数据。他还调取了仪器的内部日志,日志上只记录了刚才那一次信号波动,没有其他异常记录。
“设备没问题啊……” 老张站起身,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又走回操作台,调取了周边区域的实时监控数据 —— 包括小区里的隐藏摄像头、街道上的流动传感器,甚至还有附近公园的环境监测仪。但所有数据都显示正常,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能量异常,也没有检测到物理扰动,比如剧烈的震动、异常的温度变化,甚至连行人都很少。那个信号,就像个幽灵,闪现了一下,便彻底消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这种 “闪现即消失” 的模式,与老张之前处理过的任何异常事件都不相同。通常,异常信号要么持续存在,要么有清晰的爆发和衰减过程 —— 比如上次城西仓库的墟纹泄漏,信号从 0.1 慢慢升到 0.8,然后又用了三个小时回落到正常水平,整个过程都有完整的记录。可这次不一样,信号来得突然,去得更快,就像有人在背后按了一下开关,然后立刻关掉了,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老张盯着屏幕上那条平滑的曲线,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在这个岗位上已经干了快30年了,经验告诉他这肯定不是简单的仪器故障。他拿起中间那个装着温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此时水已经凉了,顺着喉咙滑下去,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一点半,分针刚好落在 “6” 上,发出 “咔哒” 一声轻响。夜已经深了,外面的风似乎更大了,隐约能听到窗户被风吹得 “砰砰” 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