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那连珠炮似的、关于“谁才是真正困难户”的质问,如同冰水泼头,瞬间浇灭了易忠海眼中刚刚升起的得意,让他脸上的肌肉彻底僵住,大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轻响,却发现自己精心准备了所有关于房子分配和租金的说辞,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向自身的“互助”要求时,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海中脸上的狂喜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目瞪口呆的茫然,他看看李建国,又看看易忠海,胖脸上肥肉抖动,完全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突然转到这个方向上。闫富贵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身后的墙壁里,心里疯狂呐喊:坏了!坏了!果然不对劲!这小子在这里等着呢!
然而,李建国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任何编织新借口的机会!就在易忠海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试图组织语言反驳或者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来搪塞的瞬间——
李建国猛地向前再逼一步,几乎要贴到易忠海的面前!他原本就清亮的目光此刻锐利得如同两把刚刚磨好的匕首,死死钉在易忠海那双因为惊怒而微微收缩的瞳孔上。他陡然将声音拔高,清越而极具穿透力的少年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撕破一切伪装的力道:
“一大爷——!”
这一声称呼,不再是之前的平淡,而是充满了极致的讽刺和质问!
“您可是咱们轧钢厂的八级工!一个月九十九块钱的工资,咱们全院,不,怕是整条胡同都找不出几个比您收入更高的!”
这话如同第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易忠海的心口,让他呼吸一窒!工资数额被当众点出,让他有一种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人前的羞耻和愤怒。
“而且,”李建国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沿着易忠海最隐秘的痛处精准地切割下去,“您和一大妈,膝下无儿无女!”
“无儿无女”这四个字,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中了易忠海内心深处最敏感、最不愿被人提及的隐痛!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李建国视若无睹,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仿佛替天行道般的凛然正气,却又蕴含着冰冷的嘲讽,继续轰击:“您攒着那么多钱,一年下来就是一千多块!这么多年,您得攒下多大一笔家当?您既不用像别人家那样操心儿女嫁娶,也不用担心将来子孙的嚼用,您告诉我,您攒下这金山银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难道是要留着它们下崽儿吗?!”
这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诘问,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将易忠海那看似光鲜、实则基于“养老”恐慌而极度自私的积攒行为,血淋淋地剖开在了众人面前!
紧接着,李建国图穷匕见,发出了那石破天惊、让易忠海魂飞魄散的一击:
“您既然这么提倡‘互帮互助’,这么关心院里的困难户,处处以‘道德楷模’自居,那不如——您就给我们全院带个头!”
他的手臂猛地一挥,气势磅礴,仿佛在宣告一项伟大的倡议:
“您就把您这些年攒下的存款,拿出一大部分来!不,最好是全都拿出来!分给院里真正的、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的困难户!”
他屈指数来,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易忠海和其他两位大爷脸上:
“比如我家!我和我妹妹这两个没爹没妈的孤儿!”
“比如前院张大娘家,儿子残了,全靠她一个老婆子糊火柴盒过日子!”
“比如后院黄大婶家,男人死得早,拖着几个娃娃,天天野菜窝头都吃不饱!”
“还有中院雨水家,何大清跑了,傻柱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带着妹妹饥一顿饱一顿!”
他每点出一个名字,易忠海的脸色就惨白一分,身子就微不可察地晃动一下。这些家庭的困难是实实在在的,院里人都知道,但从未有人像李建国这样,如此直接、如此残酷地将这些苦难与易忠海那丰厚的存款联系在一起,并要求他“无私奉献”出来!
最后,李建国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摇摇欲坠、几乎要站立不稳的易忠海,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那句终极的、将易忠海彻底钉在“道德”十字架上的拷问:
“一大爷!您要是真能这么干!那才叫真正的高风亮节!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道德楷模!那才是彻底贯彻了您天天挂在嘴边的‘团结互助’精神!”
“您要是能做到这一点,” 李建国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鼓励”和“期待”,“那我李建国今天,别说租出几间房,我就是把全部家当都捐给院里,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跟着您学!”
“您——带这个头吗?!”
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煤油灯的光芒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李建国那番如同雷霆般的话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在易忠海彻底失魂落魄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炸裂!
直指核心,一击毙命!李建国将易忠海精心打造的“道德”外衣,毫不留情地撕了下来,反过来变成了勒向他自己脖颈的、最致命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