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煤油灯那跳跃的火苗,此刻也像是被这凝固的气氛所慑服,光芒稳定得近乎诡异,将三位大爷脸上那精彩纷呈、如同开了染坊般的表情,清晰地映照出来——易忠海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魂儿;刘海中胖脸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闫富贵更是整个人都软了,几乎要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眼镜歪斜,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悔恨,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从未踏进过这间屋子。
李建国站在他们面前,身形依旧单薄,但在这一刻,却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三张彻底失去血色、写满惊惶与无措的脸,将他们内心那点龌龊心思被彻底戳穿、反噬自身的狼狈与绝望,尽收眼底。
之前压抑的怒火,此刻已经尽数化为了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嘲弄。他看着这三个刚刚还趾高气昂、试图用“大义”名分剥夺他家产的“长辈”,此刻如同三只被踩住了尾巴的老鼠,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是时候,落下这最后一子了。
他脸上那冰冷的线条忽然柔和了一瞬,但勾勒出的,却是一个极其刺眼的、充满了极致讽刺意味的笑容。他双手缓缓摊开,做了一个无比光棍、无比“坦诚”的姿态,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但那轻快里浸透的寒意,却比之前的厉声质问更让人毛骨悚然。
“三位大爷,”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有千斤重量,压得易忠海三人几乎喘不过气,“你们看,我刚才提出的这个‘全新’的互助方案,怎么样?”
他故意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三人脸上那痛苦扭曲的表情,才慢悠悠地继续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盐,狠狠地撒在他们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您看啊,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一大爷您,率先垂范,无私奉献出所有存款,接济像我家、张大娘家、黄大婶家、雨水家这样的赤贫户,解决我们最基本的生存温饱问题;二大爷您,紧随其后,拿出多余的粮食、家具和部分工资,帮助其他困难邻居改善生活;三大爷您呢,贡献出您的文化物资和节省下来的票证,提升大家的文化生活水平……”
他像是在描绘一幅无比美好、无比和谐的乌托邦画卷,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向往”:
“而我呢?”他指了指自己,表情“诚恳”得令人发指,“我也绝不落后!我积极响应三位大爷的号召,立刻、马上,就把我家空着的三间房,全都‘租’出来!贾家、二大爷家、三大爷家,你们看中哪间就住哪间!租金嘛,象征性地给一点就行,甚至不给也行,都是为了‘互助’嘛!”
他将三位大爷之前用来绑架他的所有词汇——“无私奉献”、“率先垂范”、“积极响应”、“互助”——全都原封不动地、甚至变本加厉地还给了他们!
“这样一来,”李建国双手一合,发出轻轻的拍击声,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灿烂”却又冰冷无比的笑容,“咱们红星四合院,可就真的实现了彻彻底底的‘互帮互助’,达成了真正的‘均贫富’!再也没有困难户,再也没有浪费资源,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好日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是能上报纸、受表彰的大喜事!”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逐一刺向三人,语气陡然从那种虚假的“热情”转为极致的嘲讽和逼问:
“怎么样?三位大爷?你们觉得,我这个基于你们那套‘高尚’理论完善出来的方案,是不是比你们原先只让我一家出血的计划,要完美得多?要公平得多?要更能体现你们三位管事大爷的‘高风亮节’和‘领导水平’?”
最后,他图穷匕见,发出了那决定胜负的、如同将军抽车般的致命一击:
“如果三位大爷都觉得这方案好,没有异议,那咱们也别耽搁了!”
他猛地提高音量,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现在!立刻!马上!我们就一起去街道办!请陈主任过来,或者我们直接去办事处!当着陈主任和所有街道干部的 面,我们把这份伟大的、彻底的‘全院互助均贫富协议’白纸黑字地签下来!请政府给我们做个见证,监督执行!”
他猛地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魂不附体的三人,伸出了手,仿佛真的要拉着他们立刻出门:
“我李建国,说到做到!只要这协议一签,字据一立,我第一个执行!房子立刻让出来!”
紧接着,他的话语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带着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讥讽,砸向了他们:
“但是——在去街道办之前,三位大爷,你们是不是得先给我,给全院邻居,交个底?”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易忠海、刘海中、闫富贵惨白的脸:
“一大爷,您准备捐出多少存款?是全部吗?具体有多少?您得说个数,我们好登记造册,方便分配。”
“二大爷,您准备拿出多少粮食?多少家具?每月从工资里扣多少出来‘互助’?”
“三大爷,您的旧书本、笔墨纸砚、粮票油票,还有工资,又准备‘贡献’出多少?”
他双手一摊,做出一副等待答案的、极其“无辜”和“期待”的表情,语气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三位大爷,你们——准备分多少出来呢?”
“说个数吧。”
“咱们,等着呢。”
将军!
彻底的将军!
李建国将三位大爷精心布置的棋局彻底掀翻,反而用他们自己的“棋子”,将他们将死在了原地!去街道办?签协议?公开捐献?这任何一个选项,都足以让易忠海、刘海中和闫富贵身败名裂,倾家荡产!他们敢吗?他们舍得吗?
答案,写在了他们那如同死人般灰败的脸色,和那无法抑制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颤抖之上。屋内,只剩下李建国那看似平静,却蕴含着无尽锋芒的目光,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最终“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