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的夕阳,将丰泽园后院账房的窗棂染成一片暖金色。算盘珠子清脆的碰撞声密集响起,如同奏响一曲收获的乐章。账房谭先生戴着老花镜,指尖飞快地在账簿与算盘间游走,最终在一行数字上定格。他抬起头,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等候的少年,眼神里混杂着惊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李师傅,”谭先生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严谨,却又比平时多了几分客气,“您本月的账目核算清楚了。”他将一张用工整楷书誊写的明细单和一个小巧却沉甸甸的蓝布钱袋推到李建国面前。
李建国心绪平静,道谢后接过。目光扫过明细单:
头灶师傅李建国,辛卯年x月酬劳明细:
基本月俸:壹佰贰拾元整。
招牌菜【宫保虾球】提成(按一成计):陆拾捌元伍角。
其他菜品贡献奖赏:捌元整。
本月实发合计:壹佰玖拾陆元伍角整。
纵然早有预料,当“壹佰玖拾陆元伍角”这个数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李建国的呼吸还是微微一滞。他轻轻掂量了一下那个蓝布钱袋,里面主要是崭新挺括的“壹万圆”面额纸币(第一套人民币),厚厚一沓,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气味,重量实实在在。一百九十六块五毛!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院里工资最高的八级钳工易忠海,月薪堪堪过百;七级锻工刘海中,不过七十出头;小学教师闫富贵,更是只有四十元左右。而自己,一个刚满十六岁、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丰泽园学徒”的少年,工作仅十天(实际按整月计算薪资),到手的收入,几乎是易忠海的两倍,刘海中的近三倍!这还不算他每日利用空间食材“加工”后带回家改善伙食的那部分隐形福利。
巨大的财富差距带来的冲击力是毋庸置疑的。李建国能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心脏有力地跳动了几下,但他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面色恢复如常。他深知,这笔在这个时代堪称巨款的财富,绝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尤其是在那座禽兽环伺的四合院里。
“有劳谭先生。”李建国将钱袋稳妥地放入内兜,声音平稳。
谭先生看着他如此年轻却这般沉稳,不禁又高看了一眼,低声道:“李师傅年少有为,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李建国谦逊地笑了笑,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账房。他没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绕道去了前门大街,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瑞蚨祥”绸布庄隔壁,有一家不太起眼的“张记杂货”。这里明面上卖些针头线脑,暗地里却做一些金银兑换的小生意,是李建国通过后厨采买师傅旁敲侧击打听来的地方。
他谨慎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才闪身进入店内。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戴着瓜皮帽、干瘦精明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掌柜的,换点‘黄货’。”李建国压低声音,用行话说道。
老头睁开惺忪的睡眼,打量了一下李建国朴素的衣着,但看到他平静而笃定的眼神,便也收起了轻视之心。“小兄弟要换多少?”
李建国没有一次性拿出所有钱,只先取出了相当于一百五十元的人民币。经过一番并不激烈的讨价还价,他换到了三条品相不错的“小黄鱼”(一两重的小金条)和几个雕刻着“福”、“寿”字样的实心金戒指。黄金入手沉甸,那温润而冰冷的触感,比纸币更让人心安。
随后,他又逛了逛附近的几家旧货店和“文物商店”。此时,许多前清遗老遗少、破落大户之家,正陆续将家中的古玩字画拿出来变卖换钱,市面上流通的老物件不少,价格也远未达到后世的天文数字。李建国凭借前世的一些粗浅鉴赏知识和玉佩空间对某些物品隐隐传来的、微弱的亲和感(这是他近期发现的灵泉空间另一妙用,似乎对有年头的、蕴含文化气息的物品有所感应),精心挑选了几件:一套清中期的青花山水盖碗,品相完好,画工精细;一支看似普通但笔杆为紫檀木、笔毫为极品狼毫的旧毛笔;还有几本用宣纸线装的、关于金石考据和园林营造的古籍。
他将兑换来的黄金和淘换到的老物件,小心翼翼地收入玉佩空间,安置在茅草屋角落那个专门整理出来的木箱里。看着空间里这初步的“收藏”,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踏实感油然而生。这,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是未来庞大商业帝国最原始的、沉睡的基石。
回到四合院时,天已擦黑。他手里只捏着剩下的四十多块钱和一些必要的票证,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前院,闫富贵果然又在“偶遇”。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李建国看似空空如也的双手和略显普通的衣着,试探着问:“建国,发工钱了吧?学徒工第一个月,有多少啊?够不够你和岚韵开销?要是不够,跟三大爷说,邻里邻居的,能帮衬肯定帮衬。”话语里充满了“关心”,实则打探虚实。
李建国脸上立刻浮现出属于学徒的、带着点羞涩和满足的笑容:“发了,三大爷。托您的福,丰泽园待遇好,学徒工一个月有十二块五呢!省着点花,够我和妹妹吃饭了,还能偶尔割点肉改善改善。”他刻意报低了收入,并将原因归功于“丰泽园待遇好”,合情合理。
“十二块五啊?”闫富贵眼睛一亮,心里迅速盘算开来。这比普通工厂学徒是高了不少,但也就那样,远远比不上自己。他那点因李建国偶尔带菜回来而产生的小小嫉妒,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不错不错,年轻人,知道节俭是好事。好好干,将来转正了就好了。”他心满意足地踱着方步回了屋,准备把这个“确凿”的消息分享给院里其他人。
中院的易忠海很快从闫富贵那里得知了“李建国学徒月薪十二块五”的消息,他端着茶杯,微微颔首。这才对嘛,一个学徒,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看来之前是自己多虑了。贾家,贾张氏正啃着窝头,听到这消息,嗤笑一声,对儿媳妇说:“听见没?才十二块五,还不够买几斤肉呢!在酒楼里点头哈腰当孙子,也就挣这点嚼谷,神气什么?还是咱家东旭在轧钢厂有出息!”她彻底放下了那点因李建国带肉菜回来而产生的不快,优越感重新占领了高地。
没有人知道,这个被他们轻视、认为只是运气好点当了“高薪学徒”的少年,怀里揣着的,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的零头,而真正的宝藏,早已化为黄金古玩,沉睡于一个神奇的空间之中。李建国低调地穿过院子,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资本的原始积累已经悄然完成,下一步,该是知识的武装了。他抬头望了望四合院上方那片被屋檐切割开的、星光初现的夜空,目光坚定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