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散尽时,盛国都城已被浓墨般的夜色笼罩。宣城王府的洞房内,红烛高燃,映得满室旖旎。
叶冰裳卸下钗环,换上月白绣缠枝莲的寝衣,乌发披散肩头,平添几分柔媚;萧凛坐在床沿,指尖轻抚她的发梢,眼底的欢喜仍未褪去,低声道:“冰裳,往后余生,我定护你周全。”
叶冰裳抬眸浅笑,正要回应,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喧闹声,夹杂着器物碎裂的脆响。
“是澹台烬!”
萧凛脸色微变,起身快步走向窗边。只见王府庭院中,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噼啪作响,溅起半尺高的水花,雷声轰鸣震得窗棂发颤,天地间一片混沌的雨幕。
澹台烬身着一身湿透的墨色长衫,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双目赤红如血,正徒手掀翻庭院里的石桌,嘶吼声穿透雨帘,带着撕心裂肺的委屈与愤怒。
他挣脱了丫鬟的阻拦,疯了似的冲向洞房方向,却在廊下被侍卫拦住。
绝望之下,他猛地推开侍卫,直直跪在了瓢泼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他的衣衫,裹挟着泥泞溅满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双手撑在湿滑的青石板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肩膀剧烈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抛弃我!”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们,从少时在公主府的桃花树下,到后来我跟着你走遍盛国山川,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洞房内的叶冰裳听得心头一紧,想起三人年少时在公主府的时光:桃花树下一起扑蝶,护城河上同乘一叶扁舟,澹台烬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如今见他这般自伤,她实在不忍,抓起一旁的油纸伞,对萧凛道:“我们出去看看吧,他这样会出事的。”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永远在一起,全是假的!”他猛地抬头,雨水模糊了视线,却死死盯着洞房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你们一成亲,就把我踢出去了?就这么容不下我吗?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可你们却偷偷筑了自己的小窝,把我当成外人!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我没有想要抢什么,我只是想留在你们身边,像以前一样就好……”
他埋下头,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泪水混着雨水淌进泥土里,“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
萧凛轻叹一声,拿起另一把伞,与叶冰裳并肩走出洞房。两人身着单薄的寝衣,在狂风暴雨中撑伞而立,冰冷的雨丝打湿了他们的衣摆,寒意顺着肌肤蔓延开来。
叶冰裳走上前,声音带着难掩的心疼:“阿烬,快起来!这么大的雨,你会冻坏的。”
澹台烬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望着她,泪水混着雨水滚落:“冰裳,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是不是觉得我碍事了?”
萧凛上前一步,蹲下身,语气沉稳而温和:“阿烬,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我和冰裳结婚,只是多了一层夫妻的关系,你依旧是我们最重要的人,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
“伙伴?”澹台烬惨笑一声,笑声在雨夜里格外凄厉,“伙伴就是你们在一起,却只想着自己的好日子,把我孤零零丢在外面?萧凛,你以前说过,我们三个永远不会分开的,你忘了吗?”
叶冰裳蹲下身,伸手想扶他,却被他躲开。她红了眼眶,声音带着哽咽:“我没忘,萧凛也没忘。阿烬,你要是愿意,就住进王府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你想怎么样都好,只是别再这样作践自己了,好不好?”
萧凛点头附和:“是啊,阿烬。卧室外就给你添置一张软榻,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们永远不会把你推开。我们还是我们,从来都没有变。”
澹台烬怔怔地望着两人,雨水冲刷着他的脸庞,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渐渐褪去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茫然与委屈。良久,他才缓缓站起身,身形摇摇欲坠:“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能。”叶冰裳用力点头,“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是三人同行。”
当晚,下人便在叶冰裳与萧凛的卧室外添置了一张软榻。此后,每当夫妻二人想要亲热,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榻上的澹台烬——或是等他睡熟后,才敢低声说些情话;或是借着去书房的名义,寻片刻的私密时光。那份甜蜜中,总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牵绊,却也维系着澹台烬心中那点仅存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静公主府的密室中,苏云薇将雕花锦盒放在石桌上。烛火跳动,映得她脸上神色冰冷。她缓缓打开锦盒,一根流光溢彩的情丝躺在其中,泛着诡异的光泽。这情丝她再熟悉不过——在无数个被囚禁的轮回里,它有时是谛冕的,有时是初凰的,有时是翩然的,然而谁也没有因为多一根而偏爱她的冰裳。
所谓“一根情丝可爱人,两根情丝世人爱”,不过是初凰用来操控人心的谎言!
苏云薇的指尖燃起幽蓝的火焰,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决绝。想起那些被抽干灵力、撕裂神魂的日子,想起初凰为复活黎苏苏而犯下的累累罪行,她的心脏便阵阵抽痛。
但此刻,她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软弱凡人,而是手握仙门大权、灵力深不可测的魁首!
“初凰,”她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我不去找你,你倒先来找我了!你以为凭这根情丝,还能像从前一样操控别人、掠夺冰裳的气运吗?”
幽蓝的火焰舔舐着情丝,瞬间将其焚烧殆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密室中。苏云薇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眼中闪烁着复仇的寒光:“我已经不是当初软弱无力的凡人了!这一世,我定要护好冰裳,让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