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珩怒气冲冲回到王府,一脚踹翻了书房门口的半人高青花瓷瓶。
碎裂声惊得院外侍卫噤若寒蝉。
“影一!”他声音冷得掉冰渣。
黑影悄无声息落地:“王爷。”
“给本王查!百草堂所有药材来源,供货商,全部摸清!”燕知珩眼底翻涌着戾气,“传话出去,京城谁敢再卖一钱药材给百草堂,就是跟本王过不去!”
他倒要看看,断了药材来源,她那间破药铺还能撑几天!
“是。”影一领命,迟疑一瞬,“王爷,那影七……”
燕知珩眸光一暗:“继续盯紧,不必打草惊蛇。本王要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百草堂后院,沈青瓷听着李仁焦急的汇报。
“主人,不好了!刚才仁和堂、济世堂好几家相熟的药材商都派人来传话,说……说以后的药材,不能再供应给我们了!”李仁急得嘴角冒泡,“这分明是王爷他……”
沈青瓷正在翻看顾念之整理的前朝医案,闻言头也没抬:“慌什么。”
她语气太平静,平静得让李仁都快哭了:“主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库房存货最多支撑三五日,这断供……”
“断供?”沈青瓷合上医案,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燕知珩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
她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顾念之:“顾先生,我记得你提过,京郊南山一带,有几位药农,性子耿直,不惧权贵,专种些偏门药材?”
顾念之眼睛一亮:“确有其事!只是他们规模小,药材品相有时不甚统一,且多是些非主流药材,大的药铺不愿收。”
“品相不统一,我们自己去收,亲自筛选。”沈青瓷果断道,“非主流正好,寻常药铺看不上的,或许正是我们所需的。李掌柜,你明日亲自带人,拿着我的名帖和现银,去南山走一趟,有多少收多少,价格可以比市面高一成。”
李仁一愣:“高一成?这成本……”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沈青瓷打断他,“我们要的,是尽快打开另一条供应路子,让那些人看看,离了他们的‘施舍’,我们照样能活,而且能活得更好!”
她目光转向云雀:“云雀,你去把后面那间闲置的厢房收拾出来,改成制药坊。另外,将我前几日让你誊抄的几张常见病症食疗方子拿出来。”
“小姐,那是……”
“免费送。”沈青瓷语出惊人,“从明日起,凡来百草堂问诊抓药者,无论贫富,皆赠送一张对应的食疗方。药材或许会被掣肘,但米面菜蔬,他燕知珩还能全城禁售不成?”
李仁和顾念之闻言,皆是浑身一震,看向沈青瓷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这一手釜底抽薪,不仅另辟药材来源,更是用食疗方子稳固人心,将百草堂“医者仁心”的牌子立得更稳!王爷想用断供逼死他们,主人却直接掀了桌子,开辟新战场!
高!实在是高!
……
安排妥当,已是黄昏。
沈青瓷正准备用晚饭,影七却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
“主人,王爷下令断了百草堂所有明面上的药材供应。”
“知道了。”沈青瓷似乎早有预料,“贤妃那边,有什么动静?”
“三皇子府近日暗中招募医者,似在秘密研制某种药物,具体用途不明。另外,属下查到,贤妃宫里的一个掌事太监,前几日秘密出宫,见过苏侧妃身边的一个嬷嬷。”
沈青瓷眸光一凝。果然与她有关。
“继续盯着,特别是三皇子府招募的医者和药材动向。”
“是。”影七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安王府的小郡王,回府后派人仔细打听了主人您……被贬出府前后的所有事情。”
萧景澄?沈青瓷挑眉,他打听这个做什么?
“知道了,下去吧。”
影七消失后,沈青瓷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燕知珩的打压在她意料之中,贤妃与苏月的勾连也逐渐清晰,倒是这个看似纨绔的小郡王,行为透着古怪。
……
翌日上午,百草堂刚开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
车帘掀开,下来的却不是萧景澄,而是一位衣着体面、笑容可掬的中年管事。
“沈神医安好。”管事恭敬行礼,递上一份烫金帖子,“小的是安王府的管事,奉小郡王之命,特来与百草堂谈笔生意。”
李仁心头一紧,以为又是来找茬的。
却听那管事笑道:“小郡王说,昨日买了贵店的药,效果极佳,尤其是那金疮药,比军中用的还好。郡王有意,将百草堂定为安王府日常用药的采购之所,这是首批药材清单和定金,还请沈神医过目。”
他递上一张清单和一张银票。
李仁接过清单一看,眼睛瞬间瞪圆了。上面罗列的药材数量庞大,种类繁多,且多是些滋补温养的常见药材,正好弥补了南山药农那些偏门药材的不足!而且价格给得十分公道!
这哪是采购?这分明是雪中送炭!
沈青瓷看着那张银票和清单,眸色微深。
萧景澄……他这是在向她示好?还是另有图谋?
她沉吟片刻,对管事微微颔首:“郡王美意,民女心领。李掌柜,接下这笔订单,务必保证药材品质。”
“是!是!”李仁喜出望外,连忙应下。
送走安王府管事,李仁捧着银票,激动得手都在抖:“主人,这……这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沈青瓷看着门外熙攘的街道,目光悠远。
燕知珩想断她生路,却有人争着给她递梯子。
这京城的水,果然很深。
而她这条被迫入水的鱼,是成为他人的盘中餐,还是跃过龙门……
还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