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月薇将洗好的香薰蜡烛玻璃杯小心地收好,心里还萦绕着刚才在门外的那一丝失落。烈阳先生最后那句话,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得她心里微微发涩。
“我的事,与你无关。”
她明白,自己或许有些过分关心了。那个男人像一团谜,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她这些天小心翼翼的靠近,可能早已越过了陌生人之间应有的界限。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去在意。
从第一次在楼道里遇见,他那种仿佛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寂感,就莫名地牵动了她的心。那不是普通的颓废,更像是一种……从极高处坠落后的万念俱灰。她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觉得,如果一碗热粥,一份点心,或者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那就够了。
她走到窗边,准备拉上窗帘休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楼下,昏暗的路灯下,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卷起几片落叶。一切如常。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的刹那,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对面街角阴影里,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是野猫吗?还是自己今天太累了?
月薇摇了摇头,没太在意,轻轻拉上了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外。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片阴影里,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用某种超越常人的视觉,冷漠地注视着这栋旧楼,尤其是她家窗户熄灭灯光的过程。
……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烈阳灼如同蛰伏的猎豹,周身肌肉紧绷,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没有开灯,整个人完全沉浸在房间的黑暗里,只有鼻尖隐约萦绕着雪松香薰残留的冷冽气息。
刚才那不是错觉。
就在几分钟前,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明确恶意的感知力,如同冰冷的蛛网,悄无声息地扫过了这整个区域。这感知力阴冷、粘稠,带着一种原始的掠夺欲望,与秦问天那浩瀚缥缈的时空之力截然不同,也绝非学院或任何已知光明阵营的手段。
虚空之触!他们果然在附近活动,而且正在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烈阳灼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是在搜寻惨败后隐匿于此的自己?还是……另有所图?
他不能确定。但他可以肯定,自己被这股感知力重点探查了。对方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存在和状态。是因为他之前动用世俗力量处理赵铭,留下了蛛丝马迹?还是他残存的太阳神眸气息,对于这些追寻特殊能量的组织而言,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无论原因如何,他已经暴露了,至少是部分暴露。
危险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了这个他临时栖身的蜗居。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留下,只会将未知的风险带给……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堵隔开他与月薇的墙壁。
……带给这个与他无关的凡人邻居。
是的,无关。他再次在心里强调。她只是一个偶然出现在他坠落轨迹上的普通人类,善良,或许有点过于善良,仅此而已。她身上那让他感到奇异平静的气息,大概也只是某种巧合,或者是这凡俗都市里罕见的干净灵魂所自带的特点。这与神眸、与力量、与那些隐藏在世界暗面的血腥规则毫无关系。
他不能,也绝不会将她卷入自己的麻烦之中。
“管好你自己就行。”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刚才对门外月薇说过的话,像是在告诫她,更像是在警告自己。
决绝的念头再次占据上风。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他站起身,开始在黑暗中无声地收拾寥寥几件物品。动作迅捷而冷静,属于神眸执掌者的果决重新回到他身上。颓废和酒精麻痹的只是表象,当真正的威胁降临,战斗的本能依旧刻在骨子里。
然而,当他拿起窗台上那盆翠绿的多肉植物时,动作还是停顿了一瞬。小小的植株在朦胧的夜色里,顽强地伸展着胖乎乎的叶片。
还有那个已经熄灭的香薰蜡烛。
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代表着一段他从未体验过、也本不该拥有的平静时光。
他将多肉植物和蜡烛小心地放进一个空纸盒里,没有丢弃。然后,他走到门边,最后感知了一次门外和楼下的情况。
那股阴冷的感知力已经退去,但空气中残留的恶意并未完全消散。搜索者可能还在附近徘徊。
烈阳灼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他拿出手机,删除了里面所有可能与月薇有关的、微不足道的联系方式(虽然他们根本没有交换过),清除了近期的一切活动痕迹。
最后,他看了一眼那个加密的联络渠道,关于“虚空之触”的暗示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没有发送任何信息。
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彻底弄清对方的意图和实力之前,贸然接触与虎谋皮无异。
他需要先离开这个显眼的据点,隐藏在更深的暗处,观察,判断。
深吸一口气,烈阳灼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入楼道的黑暗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房间里,重归死寂。只有窗台上那片曾经放置过多肉植物的空白,和空气中一丝即将散尽的雪松冷香,证明着这里曾短暂地存在过一丝不属于烈阳灼的温度。
而对门的月薇,对此一无所知。她沉睡着,对刚刚发生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黑暗浪潮,毫无察觉。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