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七年,四月。
治安总署的大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进来。
林默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正擦拭着一把精致的勃朗宁手枪。
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长衫、身材消瘦的中年人。
他长着一对招风耳,眼神透着一股子狠厉。
人称杜月海!
是整个上海滩青帮真正的话事人,比杜月笙要厉害几十倍!
也是那位蒋总司令在上海最锋利的一把黑刀。
但此刻,这位在外面呼风唤雨的青帮大亨,在林默面前,却把腰弯得很低。
非常低。
因为他很清楚,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不是那种靠拜把子、收保护费起家的流氓头子。
这是一个手里握着重炮、坦克,能把南京那位吓得连夜封官许愿的活阎王!
林司令。
杜先生脸上堆满了客气的笑容,拱了拱手。
冒昧打扰,实在是……南京那边,有几句话,托我带给你!
不方便走明路,只能私下里带给您。
林默头都没抬,只是轻轻吹了吹枪口上的浮尘。
说。
杜先生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他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诱惑:
委座的意思是……过两天,也就是十二号,上海滩可能会有点乱。
有些不听话的人,比如那些闹罢工的赤色分子,还有那些整天喊口号的学生……委座想给他们一点教训。
说到这,杜先生偷偷观察了一下林默的脸色,见对方没反应,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但这毕竟是脏活,不好脏了林司令您的正规军的手。
所以,委座特意安排了我们青帮的兄弟,扮成工人纠察队,去处理这些事。
到时候,只要林司令的警备司令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中立……
杜先生伸出一只手,那是数钱的动作。
事成之后,那些被查抄的商会、工会,还有那些赤色分子的家产……委座说了,您拿大头,七成!
剩下三成,那是给兄弟们的辛苦费。
说完,杜先生满眼期待地看着林默。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用出兵,不用担责,只要关起门来喝茶,就能白白分到一大笔巨款。
这种好事,哪个军阀会拒绝?
七成?
林默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枪,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先生。
那一瞬间,杜先生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嗜血的猛虎盯上了,后背瞬间湿透。
杜先生,你的算盘打得挺响啊。
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杜先生的心口。
借我的地盘杀人,还要分我的钱?
不不不!林司令您误会了!
杜先生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解释,这是委座的意思!是清党!是为了党国的未来……
那是你们的党国。
林默打断了他,语气淡漠。
在我的地盘上,哪怕是一条狗要死,也得我点头。
回去告诉老蒋,还有你手下那帮徒子徒孙。
林默站起身,走到杜先生面前,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他那件昂贵的长衫。
发财我不拦着。
但要是血溅到了我的裤腿上……
我就拿你们青帮的人头,来擦鞋。
杜先生浑身一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连连点头,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出司令部大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这位青帮大亨才发现,自己的内衫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司令部办公室内。
杜先生刚走,书架后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一个人。
这就是林默手下的情报头子影子。
司令。
影子的声音沙哑低沉,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名单,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鬼影那边刚截获的……青帮拟定的清洗名单。
林默伸手拿起那份名单。
很厚。
沉甸甸的。
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名字映入眼帘。
有上海总工会的领袖。
有复旦、交大的学生代表。
有在报纸上写文章抨击时弊的学者。
甚至……还有几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
杜月海那帮流氓,已经在法租界集结了。”
影子继续汇报,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只陈述事实。
他们准备了斧头、短枪,还赶制了一批工人纠察队的袖标。
只要十二号凌晨一到,他们就会冲进工会、学校、报馆……
见人就杀。
林默看着名单,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是个军阀。
是个穿越者。
是个拥有系统的挂逼!
按理说,这种政治斗争,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老蒋要杀人立威,那就让他杀好了。反正杀的又不是自己的人。
只要自己守着这警备司令的位置,拿着系统奖励的先进武器,在这乱世里当个土皇帝,那是再舒服不过了。
但是……
林默的目光,停留在名单上的一个名字上。
那是一个小学老师的名字。
旁边备注着:常在课堂宣扬爱国思想,疑似激进分子。
激进分子……
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在这个该死的世道,爱国竟然成了激进?
教书育人竟然成了死罪?
影子。
林默合上了那份沉重的名单。
在。
影子微微躬身。
咱们的黑狼特别行动队,最近是不是闲得有些发慌了?
鬼影那边一直在请战。影子回答道,兄弟们的刀都磨快了,就等司令一句话。
林默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看向窗外。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处的上海滩,霓虹闪烁,歌舞升平。
但在那光鲜亮丽的背后,无数只贪婪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窥视,无数把锋利的斧头正在磨刀霍霍。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去把赵东叫来。
林默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无比。
让他把最早跟着我的那六百个老弟兄,全部集合。
还有。
告诉汉斯,坦克连不用趴窝了。
既然老蒋想在这上海滩唱一出大戏……
那我不介意……
林默猛地一拳砸在窗台上,玻璃映出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给这出戏,换个结局!
与此同时。
法租界,一处隐秘的仓库里。
昏黄的灯光下,数百名青帮流氓正赤着上身,往胳膊上缠着红布条。
他们手里拿着刚磨好的斧头,腰里别着短枪,一个个眼神凶狠,满脸横肉。
杜先生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碗,但手却在微微颤抖。
林默白天的那番话,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
杜先生,真的要动手吗?
旁边一个心腹小声问道,那个林司令……好像不太乐意啊。
怕什么!
杜先生猛地把茶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是在给自己壮胆。
南京有令,这是天大的功劳!只要做成了,以后上海滩就是咱们青帮说了算!
他林默再厉害,也就是个当兵的!还能真为了那帮穷工人和学生,跟蒋总司令翻脸?
传令下去!
杜先生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今晚子时一过……
给我杀!
一个不留!
这一夜,注定无眠。
这一夜,是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而在龙华大营的深处。
赵东正站在校场上,看着面前六百张熟悉而坚毅的面孔。
他们是最早跟随林默起家的班底。
现在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
不需要动员。
不需要口号。
只要那个男人一个眼神,他们就敢把天捅个窟窿!
咔嚓。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夜色中整齐划一地响起。
那声音清脆、冰冷。
却比这世上任何誓言都要悦耳。
那是……
审判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