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炎龙犀的利爪撕裂空气，裹挟着腥风与死亡的气息，朝着苏晚星当头压来。那爪尖的寒芒在鼎光中凝成一点星，所过之处，连黑暗都被撕开五道惨白的裂口。
苏晚星瞳孔骤缩。
来不及思索，血脉之力如决堤洪流奔涌入镇渊鼎。金光轰然爆发，化作厚实光壁横亘身前——下一瞬，巨爪拍落！
“轰——！！！”
巨响如天崩。气浪炸开，碎石如暴雨倒卷。苏晚星喉间一甜，鲜血冲上齿关，被她死死咽下。光壁剧烈震颤，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表面，每一道裂痕都渗出刺目的金红。
“撑住！”顾晏辰低吼。他身形如电，指尖剑气爆射而出，七道寒光直刺妖兽双目——那是龙犀鳞甲唯一薄弱之处。剑气没入血色瞳仁的刹那，赤炎龙犀发出痛彻天地的咆哮，利爪猛地缩回，庞大身躯踉跄后退，每一步都踩得地动山摇。
苏晚星趁机急退，背脊撞上冰冷石壁。她抬手抹过唇角，指尖染上温热血色。体内血脉之力如沸腾的岩浆，却在每一次奔涌后留下灼烧般的空虚——这头妖兽的力量，远超想象。
更致命的是，十步之外，黑袍人正静静伫立。
他单手提着顾玄渊的后领，像提一具破损的人偶。顾玄渊头颅低垂，发丝凌乱遮面，唯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黑袍人银质面具后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场困兽之斗，仿佛在看戏台上一出编排好的悲剧。
“顾晏辰……”苏晚星声音发紧，“它在分心护着幼崽，我们攻不破！”
顾晏辰何尝不知。他余光死死锁在顾玄渊身上——弟弟的指尖在微微抽搐，那是身体在抗拒深渊侵蚀的本能反应。可每一次抽搐，都被黑袍人指尖缠绕的黑气强行镇压。那些黑气如毒蛇钻进顾玄渊的经脉，贪婪蚕食着他仅存的清明。
而龙犀身后，幼崽的呜咽声越来越弱。
每一声呜咽，都像一根针扎进母兽的神经。赤炎龙犀血眸中的狂暴与焦虑交织，攻击变得毫无章法，却愈发狠厉——它想速战速决，回到孩子身边。
“吼——！！”
妖兽再次暴起。它粗壮后肢猛蹬地面，岩层炸裂，庞大身躯凌空跃起，血盆大口张开，暗红火焰如瀑布倾泻！那火焰并非凡火，其中翻滚着魔气的阴毒，所过之处石壁融化成赤红岩浆，滋滋作响，刺鼻焦臭弥漫。
苏晚星与顾晏辰急退。火焰擦着苏晚星衣摆掠过，布料瞬间化作飞灰，小腿皮肤传来灼烧剧痛。两人尚未站稳，龙尾已如钢鞭横扫而至——尾尖骨刺狰狞，破风声尖锐如鬼泣。
顾晏辰一把将苏晚星推开，自己旋身横剑格挡。
“铛——！！！”
金石相击之声响彻秘境。顾晏辰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狂涌，剑身剧烈震颤，震波沿着手臂直冲五脏六腑。他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地面踏出深坑，最后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才勉强撑住身体，一口鲜血喷在碎石上。
“顾晏辰！”苏晚星嘶声。她想冲过去，龙犀利爪已再次封死前路。
几个回合，生死一线。
苏晚星灵力几近枯竭，血脉之力运转滞涩如生锈齿轮。顾晏辰脸色惨白如纸，握剑的手颤抖不止，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尘土中绽开朵朵红梅。
而龙犀血眸中的嗜血，却愈发明亮。
黑袍人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手，指尖黑气缭绕，轻轻抚过顾玄渊的眉心。那动作温柔得像情人的触碰，可顾玄渊的身体却猛然弓起，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原本微弱的深渊气息，如被浇了油的野火般轰然暴涨！
“你看，”黑袍人声音沙哑如破旧风箱，“他快撑不住了。深渊之力一旦彻底吞噬神智，他就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顾玄渊了……他会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苏晚星心脏狠狠一抽。
她看见顾玄渊在剧痛中睁开一线眼缝——那双曾经盛满星辰的眼眸，此刻左眼漆黑如深渊，右眼还残存一丝清明。那丝清明正死死盯着她，里面写满了哀求。
杀了我。
他在用眼神说。
趁我还是我。
苏晚星摇头，泪水模糊视线。她做不到。
就在这时，龙犀再次扑来！这一次，它盯死了苏晚星，利爪直取她咽喉——黑袍人刻意激怒了它，用幼崽的惨叫，用魔气的挑拨。
利爪破空，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晚星躲闪不及。
一道玄色身影却如盾牌般横挡在她身前。
是顾晏辰。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推开，自己挺起胸膛迎向利爪。“噗嗤——”利爪穿透皮肉的声音闷钝而清晰。鲜血喷溅，染红苏晚星的脸颊，温热、腥甜。
“顾晏辰——！！！”
苏晚星目眦欲裂。她看见顾晏辰的身体被利爪贯穿，看见他嘴角溢出的鲜血，看见他回头朝她露出一个极淡的、染血的笑。
“快……”他嘴唇翕动。
趁苏晚星心神崩溃的瞬息，黑袍人眼中厉芒一闪。他抬手挥出，三道漆黑锁链破空射出，直刺龙犀幼崽！锁链尖端淬着幽蓝毒光，贯穿幼崽后腿的刹那，小兽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赤炎龙犀彻底疯了。
它放弃顾晏辰，血眸锁定苏晚星，口中火焰与利爪齐出，攻势如狂风暴雨，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癫狂。
“晚星……”顾晏辰倒在血泊中，用尽最后气力嘶喊，“血脉之力……攻它丹田……那是……它与幼崽的血脉连接……”
苏晚星猛地回神。
她看见顾晏辰染血的胸膛，看见幼崽腿上汩汩涌出的黑血，看见龙犀眼中交织的狂暴与绝望。
没有退路了。
她闭上眼，将体内所有力量——血脉的、灵力的、甚至生命本源的一一抽取、压缩、点燃。
再睁眼时，双眸已化作纯粹的白。
“净化——”
白光自她体内爆发，如旭日炸裂！那光纯净到刺痛眼睛，所过之处，魔气如雪遇沸水般嘶鸣消融。赤炎龙犀被这光芒刺得血眸一缩，攻势骤然凝滞。
“——破！！！”
白光凝成一道纤细却凝实到极致的光柱，如神罚之矛，直刺龙犀腹下丹田！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光柱无声没入鳞甲，穿透皮肉，直抵妖兽力量核心。赤炎龙犀庞大的身躯猛然僵住，血眸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它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光柱，又回头望了眼奄奄一息的幼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近乎呜咽的哀鸣。
然后，如山岳倾颓，轰然倒地。
身上黑焰熄灭，血眸闭合，唯有腹部光柱还在微微发亮，像一根钉死生命的桩。
苏晚星踉跄跪地，力量抽空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她强撑着一丝清明看向顾晏辰——他正拖着残破身躯，一剑刺向黑袍人面门！
剑光如虹。
黑袍人似乎没料到顾晏辰还能站起，银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侧身急退。手中顾玄渊因此滑脱几分。顾晏辰伸手去抓——
可黑暗中有影子动了。
三道黑袍身影如鬼魅浮现，匕首寒光直刺顾晏辰后心！顾晏辰察觉时已晚，他猛地转身，用背脊硬接匕首！
“噗！噗！噗！”
三声闷响。匕首尽数没入血肉。
顾晏辰身体剧震，却借势前冲，用尽最后力气将顾玄渊推向苏晚星：“带他……走！”
苏晚星扑过去接。
指尖即将触到顾玄渊衣角的刹那，黑袍人冷笑抬手。一道漆黑细线如毒蛇射出，直刺顾玄渊眉心！
顾玄渊身体猛然一颤。
他睁开了眼睛。
左眼漆黑如永夜，右眼清明如初雪。两股力量在他眸中疯狂撕扯，他死死盯着苏晚星，嘴唇颤抖：“晚星……杀……”
话未说完，黑线已没入眉心。
顾玄渊浑身剧震，右眼中的清明如风中烛火般摇曳、黯淡。黑袍人趁机发力，黑气暴涨如茧，将他层层包裹。
“想救他？”黑袍人嗤笑，“痴人说梦。”
他挥手，身后暗盟成员齐齐祭出法器——骨铃摇响摄魂之音，黑幡招来蚀骨阴风，无数怨魂尖啸着扑向苏晚星。
苏晚星力量已竭，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袍人拖着顾玄渊，一步步退向秘境最深处。
那里，魔气凝成实质的黑雾，雾中隐约有漩涡转动，缓慢、深邃，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玄渊——！！！”苏晚星嘶吼，想要冲过去，却被怨魂死死缠住。
黑袍人回头，银面具在魔气中泛着冷光：“苏晚星，秘境深处……才是戏台。”
说完，他纵身跃入黑色漩涡。
暗盟成员紧随其后，如群鸦归巢。
漩涡闭合的刹那，顾玄渊最后一丝清明彻底熄灭。苏晚星看见，他在被黑暗吞噬前，朝她的方向，极轻地动了动嘴唇。
无声的三个字。
对不起。
然后，黑暗吞没一切。
苏晚星瘫倒在地，怀中镇渊鼎金光黯淡如将熄余烬。她手中还攥着先祖手记，书页边缘被血染红。顾晏辰拖着残躯爬到她身边，染血的手轻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
“他……让我杀了他……”苏晚星声音破碎如絮，“他到最后……都在求我……”
顾晏辰沉默。他望向秘境深处，那里魔气翻涌如沸海。
“暗盟的目标从来不是杀人。”他声音嘶哑，“他们要的……是让玄渊彻底变成某种东西。”
话音未落，秘境深处传来惊天动地的震动！
紧接着，一股狂暴到令人心悸的深渊气息如海啸般汹涌而出！那气息中裹挟着顾玄渊痛苦的嘶吼、暗盟成员惊恐的尖叫，还有——
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苏晚星猛地抬头，与顾晏辰对视。
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相同的惊骇。
那气息深处……竟夹杂着一丝顾家先祖封印魔脉时，留下的血脉印记的共鸣。
暗盟在秘境最深处，究竟唤醒了什么？
而顾玄渊，又被他们变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