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洞府，光线被刻意调暗，只有灶膛中松枝燃烧发出的橘红色火光，在陶罐底部跳跃，将陆清弦专注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多种草药清香的奇异气味，时而浓郁，时而淡雅，随着火焰的跃动和灵力的流转，不断变化。
距离外门小比，仅剩月余。
陆清弦的生活，规律得近乎刻板。白日，他依旧是杂役院那个不起眼的劈柴工，偶尔去食堂“帮厨”，面对“厨神”的调侃报以平静的微笑。
夜晚，这方隐秘洞府，才是他真正的世界。
此刻，他正进行着今日的第三次炼丹尝试。目标——回气散。
与需要成丹的“聚气丹”不同，“回气散”更侧重于“散”的形态，炼制相对简单，讲究的是药力快速化开、迅疾补充消耗灵力的效果，是斗法、战斗、或灵力枯竭时的急救良药。主材是“回灵草”、“速生花”和“凝露精华”，炼制时对火候的急缓转换、药力瞬间融合的要求更高。
陆清弦盘坐陶罐前，神情肃穆。“灵燔手”已然运转，掌心那缕淡红色的“火种”印记温热，与罐下火焰的联系清晰而稳定。经过近一个月的疯狂练习，他对“灵燔手”的掌握已从最初的生涩，变得颇为纯熟。心念微动间，火焰便如臂使指，可刚可柔，可分可合。对陶罐内温度的感知与控制，更是达到了毫米级的精微程度。
他小心操控着火焰，先以猛火急催，将回灵草的药力瞬间逼出，随即转为绵柔的文火，缓缓焙出速生花的持久生机，最后在两者交融的刹那，滴入凝露精华，同时火焰猛地一收，转为极其温和均匀的“蕴火”，促使三种药力在低温下完美融合、凝结成散。
整个过程不过盏茶功夫，却需要心神高度集中，对时机、火候、灵力输入的把握，不能有丝毫差错。
“收！”
陆清弦低喝一声，灵力一引，陶罐中淡蓝色的药液迅速收干，化作一小撮闪烁着微光的淡蓝色粉末，被他以灵力托起，装入玉瓶之中。药粉细腻，带着清凉气息，正是合格的“回气散”。
“第四次成功……今日成功率，差不多四成了。” 陆清弦轻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一个月来，他主攻“聚气丹”和“回气散”两种最实用的丹药。从最初的三成成功率，磕磕绊绊提升到现在的四成左右，偶尔状态绝佳、材料上乘时，甚至能炼出品相不错的中品丹药。这进步速度，若被外界知晓，足以惊掉一地眼球。当然，这离不开《混元丹道初解》的玄妙、“灵燔手”的精微，以及他自身强大神识和精纯灵力的支撑。
炼丹消耗巨大，不仅是灵力，更是精神。每次炼制完毕，他都需调息片刻。而调息时服用的，正是他自己炼制的、品质最好的“聚气丹”。
取出一颗淡绿色、丹纹隐现的中品聚气丹，纳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温和、远超普通丹药的澎湃灵气，迅速被《混元一气诀》引导、炼化，补充着消耗，并隐隐推动着修为增长。自己炼制的丹药，因灵力同源，且处理极致纯净，几乎毫无丹毒杂质，吸收效率极高。在这般奢侈的服用下，他炼气六层初期的修为，正以稳定的速度，朝着中期坚实迈进。丹田气旋愈发凝实，灵力奔涌如江河。
个人的提升并未让他忘记同伴。每隔三五日，他便会寻机将新炼制的、品质最佳的改良版“聚气丹”悄悄交给王大锤和苏小婉。
王大锤的变化最为直观。他本就身形魁梧，如今更是如同铁塔一般，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贲起，线条硬朗，气血旺盛得隔着几步远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息。《铁衣诀》运转时，体表隐隐有淡铜色光泽流转，防御力大增。一次私下切磋，他未动用全力，一拳便将洞府旁一块数百斤的岩石轰得裂开数道缝隙，力量之强，已隐隐触摸到炼体二层巅峰的门槛。他服用的“强体聚气丹”，药力温和持久，不仅加速灵力吸收，更不断滋养壮大着他的气血筋骨，效果显着。
苏小婉的进步则更内敛，却同样惊人。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脸颊如今泛着健康的红晕，双眸清澈有神，周身灵力波动凝实而纯净。在陆清弦的指点和她自身天赋下，她对草木药性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如今她配置的“麻痹散”，效果比之前强了数倍，且无色无味；调配的疗伤药膏，愈合速度也快了三成。她甚至能通过观察草药叶片的细微色泽和脉络，判断其大致年份和蕴含灵气的多寡。这已然超出了普通药童的范畴，隐隐有了“灵植师”或“药师”的雏形。她服用的“清神聚气丹”，在提升修为的同时，不断温养着她的神识，使她这份天赋得以充分发挥。
三人小团队的实力，在短短一月内，发生了质的飞跃。而这其中，陆清弦悄然提供的丹药，居功至伟。
炼丹有成，自然有了“余粮”。除了保证自己和王、苏的修炼所需，陆清弦每次开炉，总能剩下一些下品的“聚气丹”和“回气散”。这些丹药虽然只是下品，但胜在出自他手，纯净无杂，药效比市面同品丹药强上一两成。
这些多余的丹药，自然不能留在手里发霉，更不便公然出售，以免引人怀疑。他想到了李墨。
这一日，他寻了个机会，将李墨请到后山僻静处，取出两个小玉瓶，各装有五颗下品聚气丹和五份下品回气散。
“李师兄，小弟日前又托那位丹堂师兄炼制了些丹药，自用之余，尚有些许富余。这些丹药品质尚可，奈何小弟贡献点紧缺，小比在即，需购置些符箓防身。不知李师兄可有门路，帮忙兑换些贡献点或灵石？” 陆清弦将玉瓶递上，语气诚恳。
李墨疑惑地接过，拔开瓶塞，倒出一颗聚气丹在手心。丹药圆润，淡绿光泽，药香纯净，隐隐有微弱灵力波动。他又嗅了嗅回气散，清凉气息直透灵台。以他的见识，自然看出这些丹药虽只是下品，但成色极佳，杂质极少，绝非丹堂那些学徒炼制的普通货色可比，甚至比一些资深外门丹师的作品也不遑多让。
“这……” 李墨眼中闪过惊讶，看向陆清弦，“陆师弟，你那位丹堂师兄，手艺当真了得！这等成色的下品丹，可不常见。你确定要兑换？这些丹药留作自用，或许更好。”
“多谢李师兄夸奖。丹药虽好，但眼下贡献点更为急用。那位师兄与小弟有些交情，价格还算公道，这才敢劳烦师兄。” 陆清弦解释道。
李墨沉吟片刻，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帮你问问。我认识坊市两个信誉不错的摊位管事，他们时常收购这类品质不错的丹药，价格比直接兑给宗门要高些。你这十颗丹、十份散，品质上乘，大概能换到……二十五到三十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贡献点。你看如何？”
“全凭李师兄做主。” 陆清弦心中微喜，这个价格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些。
数日后，李墨将一个小布袋交给陆清弦，里面是二十八块下品灵石，以及李墨帮忙折算的五十点贡献点凭证。“那两个管事识货，价格给得不错。这是扣除了少许‘中介’费用后的净得。陆师弟，你那位师兄，当真不简单。” 李墨再次感叹，对陆清弦能结交到如此“手艺了得”的丹堂师兄，也颇为羡慕。
陆清弦谢过李墨，小心收好灵石和贡献点。这是他的“第一桶金”，虽然不多，但意义重大。有了稳定的丹药产出和兑换渠道，意味着他日后修行资源的来源，将更加宽广和隐蔽。
外门小比的气氛，随着日期的临近，一天比一天炽热。公告栏前永远挤满了人，议论着可能的对手、猜测着奖励、交换着情报。演武广场上，时常能看到抓紧最后时间切磋、演练法术的外门弟子，呼喝声、灵力碰撞声不绝于耳。杂役院中，那些报了名的杂役，也一个个神色紧张，加紧修炼，或是想方设法武装自己。
陆清弦更加低调，但心中对情报的收集和分析，从未停止。通过王、苏二人从不同渠道打听，结合自己偶尔“听”到的议论，他对此次小比可能出现的强手，已经有了较为清晰的了解。
“火云峰”张炎，控火之术精妙，性格略显急躁。
“御剑峰”李清风，剑快，追求一击制胜，身法可能稍弱。
“厚土峰”石勇，防御强，力量大，但移动迟缓，怕灵活对手和神识攻击。
“惊雷峰”赵干，修为最高，剑法凌厉，速度力量兼备，无明显短板，是头号劲敌。
其他各峰炼气四层的高手，也各有特点。
陆清弦在心中反复模拟着与这些对手交战的情景，思考着自己的战术。以他炼气六层的真实修为，配合《九天雷遁步》的鬼魅身法、《基础御物术》的诡异偷袭、以及《听风辨位术》的料敌机先，对上炼气四层，胜算很大。对上炼气五层的冷无锋，则需谨慎，或许要动用青木雷纹杖的真正威能，或是一些丹药、符箓的辅助。
他不再进行高强度的修炼，转而将更多精力放在调整状态、熟悉法术、以及准备物资上。
这一夜，洞府中。陆清弦盘膝而坐，身前的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他为小比准备的所有物品。
丹药：五颗中品“回气丹”（自己炼制，快速恢复灵力）、三颗中品“黄龙丹”（辅助爆发，关键时刻用）、十份“回气散”、若干普通疗伤、解毒药散（苏小婉配制）。
符箓：用兑换的灵石购买的，三张“金刚符”（低阶防御）、两张“神行符”（短时加速）、五张“火弹符”（骚扰攻击）。
法器：青木雷纹杖（布条缠裹）、四枚铁背狼牙（御物主攻）。
杂物：两套结实耐用的灰色布衣、一双兽皮短靴、备用布条、清水干粮、以及伪装用的、普通杂役标配的柴刀。
东西不多，但每一样都经过他深思熟虑，是他目前能拿出的最佳配置。攻击、防御、速度、恢复、隐匿、伪装，一应俱全。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物品，眼神沉静如古井，不起波澜。没有紧张，没有兴奋，只有一种万事俱备、只待东风到来的从容与笃定。
一个月前，他还是个为几颗“壮骨丹”发愁、在丹房受辱的底层杂役。一个月后，他已然拥有炼气六层修为、掌握丹道传承、身怀多种秘术、资源初步积累，即将踏上外门小比的擂台，与青云门这一代的年轻弟子们一较高下。
命运之奇，莫过于此。
“万事俱备，” 陆清弦低声自语，伸手拿起那根缠着布条的青木雷纹杖，轻轻摩挲。杖身传来温润而熟悉的触感，仿佛在回应他。
“只待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