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抱着课本走进阶梯教室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巨大的窗户,将前排的木质桌椅晒得暖融融的。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她习惯性地走向自己常坐的那个靠过道的位置,正要放下书本,旁边一个身影动了。
是顾屿。班里乃至系里都颇有名气的男生,成绩好,模样清爽,打得一手好篮球,偏偏性子还有些淡淡的疏离感。他似乎是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这个临时的座位,看见孟念过来,很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拉开了身旁的那把椅子。
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没怎么看她。
“谢谢……”孟念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顾屿已经微一颔首,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走向了后排。
就这么一个瞬间,孟念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又猛地加速起来。她僵在原地,怀里抱着书,眼睛还望着顾屿离开的背影,那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在他身上仿佛都有了别样的光彩。
他刚才……是特意帮我拉椅子了?
他为什么独独帮我拉椅子?
他是不是……对我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一连串的问号像欢腾的泡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冒出来,瞬间充盈了她整个脑海。那点微不足道的行为,被她的想象力无限放大、渲染,涂抹上了暧昧又令人心动的色彩。她晕乎乎地在那个被他拉开的椅子上坐下,感觉连椅面残留的温度都变得特别起来。一整节课,老师讲了什么她几乎没听进去,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往上翘,目光时时飘忽在那位男生的脸上。
孟念的心怦怦直跳,脸颊有些发烫。他为什么独独帮我拉椅子?是不是……对我有点不一样?
整个下午的课,孟念都有些心不在焉。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身旁的周屿。他专注的侧脸、翻书时修长的手指、偶尔记笔记时微微皱起的眉头……每一个细节都被她无限放大,然后裹上粉红色的甜蜜猜想。他一定是对我有好感,没错,一定是这样!
那么,给顾屿挑一份谢礼,再顺便……表达一点点爱意,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为此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几乎逛遍了学校附近所有的精品店和零食铺子。太正式的不行,太亲密的更不行,最后,她在一家进口零食店里看中了一盒包装极其精美的日本抹茶味威化饼干。浅绿色的盒子上系着丝带,看起来又精致又不会太过火。
“这个味道很好吃,男生女生都会喜欢的。”店员在一旁笑着说。
孟念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还特意选了一张印着可爱小熊的礼品纸仔仔细细地包好,打上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
第二天,她算准了顾屿下课会经过走廊的时间,怀里揣着那份裹着甜蜜心意和期待的小礼物,心脏砰砰直跳。看到顾屿和几个同学说着话走过来,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喊住了他。
“顾屿同学!”
顾屿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他身边的同学也好奇地望过来。
孟念脸上发烧,手微微有些抖,将那份精心准备的礼物递过去,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更软糯几分:“这个……给你。谢谢你那天帮我拉椅子。”
周围安静了一瞬。顾屿的目光落在那个打着蝴蝶结的小礼盒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并没有伸手来接。
“谢谢,但是不必了。”他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礼貌的疏远,“我并没有做什么需要感谢的事。而且,”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那盒零食,语气更淡了些,“我不太吃这类甜食。”
那一刻,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孟念捏着那个被退回的丝绒小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教室的空调冷气吹得她后颈发凉,但都比不上眼前男人脸上那种礼貌又疏离的拒绝。
“真的不用破费,孟念。”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不需要这个。谢谢你的好意。”
不需要。
这三个字像三根细针,精准地扎进孟念的耳膜。包装精美的盒子被他递回来,动作干脆,没有一丝留恋。
他点了点头,甚至懒得多问一句“为什么卖给我”,便转身回到了他的座位,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
屈辱感像浓稠的沥青,瞬间包裹了她。她精心挑选的心意,在他眼里只是一次需要及时处理的“破费”?她试图用礼物建立的连接,那份“你看,我懂你”的微妙暗示,被他一句轻飘飘的“不需要”彻底碾碎。这不仅仅是拒绝,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否定——否定她的眼光,否定她的用心,最终否定的是她这个人试图表达善意和亲近的方式。
孟念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送出去的不是礼物,而是她一片滚烫的、雀跃的真心,此刻却像是个笑话。周围同学的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带着探究、好奇,或许还有一丝看热闹的意味。
顾屿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难堪,或者说,察觉到了,但并不在意。他对着她微一颔首,算是告别,便绕过她,和同伴继续朝前走去,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那份被拒绝的、包装精美的零食,此刻成了最刺眼的讽刺,重重地坠在她的手里,也坠在她的心上。
刚刚还怀揣的所有羞涩、甜蜜、期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和那双冷淡的眼睛彻底击得粉碎。火辣辣的难堪瞬间涌上脸颊,紧接着,是更汹涌、更滚烫的愤怒。
他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践踏她的心意?就算他不需要,不能好好说吗?一定要用这样近乎羞辱的方式,原封不动地、冷漠地拒之千里?
巨大的失落和强烈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熊熊燃烧。孟念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礼物盒,纸张被捏皱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死死咬着下唇,才能忍住不让眼眶里滚烫的液体掉下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几乎要喘不过气。
她盯着那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牙齿不自觉地咬得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