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半岛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折射出璀璨却冰冷的光。慈善晚宴正在进行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安以诺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黛蓝色丝绒长裙,正与几位艺术基金会的理事交谈,笑容得体,应对从容。
许砚辞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目光始终跟随着她。她今晚很美,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颈线,丝绒材质在她身上流淌出低调的光泽。但他注意到,她端着酒杯的手指偶尔会微微收紧——这是她疲惫时的小动作。
“看入迷了?”
陈子谦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今晚也受邀出席,一身深灰色西装,衬得他比平时正经许多,但眼底的戏谑没变。
许砚辞回过神,与他碰了碰杯:“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一下飞机就赶过来,连衣服都是在车上换的。”陈子谦凑近些,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跟以诺……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许砚辞瞥他一眼:“什么什么情况?”
“别装傻。”陈子谦用酒杯遮住嘴型,“你们俩在一起快两年了吧?我怎么看着,还跟刚谈恋爱似的,相敬如宾的。”
许砚辞没说话,抿了口酒。
陈子谦观察着他的表情,眼睛渐渐睁大:“等等……你别告诉我,你们俩到现在还……”
他没说完,但意思明显。许砚辞别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热。
“我靠,真的啊?”陈子谦声音压得更低,带着难以置信的笑意,“许砚辞,你行不行啊?人家姑娘都跟你回家了,家里人都默认了,你这……”
“不是你想的那样。”许砚辞打断他,语气有些无奈。
“那是哪样?”陈子谦挑眉,“你别告诉我你没想法。以诺那样的,我看了都心动,你能忍两年?”
许砚辞沉默。香槟的气泡在杯中缓缓上升,破裂。他当然有想法。他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深爱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渴望。但……
“她最近很累。”他最终说,“从安氏完全脱身之后,她好像把积压的疲惫全释放出来了。除了画设计图,其他时间基本都在睡觉。有时候我晚上去接她,她在车上就能睡着。”
陈子谦愣了愣:“这么夸张?”
“嗯。”许砚辞看向安以诺的方向,她正微微侧头听人说话,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不知道是时差没倒过来,还是前两年透支得太厉害,或者……”他顿了顿,“或者是在躲我。”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很轻,但陈子谦听清了。
“躲你?”陈子谦皱眉,“不至于吧?你们俩感情不是挺好的吗?”
“是挺好。”许砚辞苦笑,“但‘好’不一定代表她准备好了。子谦,你了解以诺。她对感情慢热,对身体的亲密可能更慢热。我不想给她压力,不想让她觉得我在期待什么。”
陈子谦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兄弟,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这是要当圣人啊。”
“不是圣人。”许砚辞摇头,“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看她为难,舍不得让她有丝毫勉强,舍不得破坏现在这种安静美好的相处。他宁愿自己忍着,等她主动,等她真正准备好。
“那你得忍到什么时候?”陈子谦问得直接,“万一她一直这样呢?就一直柏拉图?”
许砚辞沉默片刻,说:“那就柏拉图。我要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别的。”
陈子谦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摇头笑了:“行,你厉害。不过砚辞,作为兄弟我得提醒你,有时候女人也需要确认。你一直这么克制,她可能会怀疑你是不是不够爱她,或者……对她没兴趣。”
这话戳中了许砚辞心里某个隐忧。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我有暗示过。”他低声说,“但她好像没接收到,或者假装没接收到。每次靠近一点,她就会找理由拉开距离——说累了,说还有工作,说想睡觉。”
“那你打算怎么办?”
“等。”许砚辞看着安以诺,她正好结束谈话,朝他们这边看来。他对她微微一笑,她也回以笑容。“等她休息够,等她调整好,等她主动向我走近一步。”
陈子谦还想说什么,但安以诺已经走了过来。
“聊什么呢?”她自然地站到许砚辞身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飘来。
“在说砚辞的新项目。”陈子谦反应很快,“那个非遗纪录片,听起来很有意思。”
“确实。”安以诺点头,眼里有光,“他最近跟着老师傅学广彩,画得有模有样的。”
“哦?许大明星改行当手艺人啦?”陈子谦打趣。
三人又聊了几句,晚宴进入拍卖环节。安以诺有些心不在焉,许砚辞注意到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累了?”他低声问。
“有点。”安以诺靠他近了些,声音里透着疲惫,“想回去了。”
“好,我去跟主办方打个招呼,我们悄悄走。”
他们提前离场时,陈子谦对许砚辞使了个眼色,用口型说:“加油。”
许砚辞无奈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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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浅水湾的车上,安以诺果然又睡着了。
她靠在副驾驶座上,头微微偏向车窗那边,呼吸均匀绵长。车内只开着昏暗的阅读灯,窗外流动的霓虹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许砚辞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把她的座椅往后调了调,让她睡得更舒服。等红灯时,他侧头看她。
睡着的她褪去了所有的防备和盔甲,显得格外柔软。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扇形阴影,嘴唇微微抿着,像个孩子。丝绒长裙的领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露出锁骨优美的线条。
许砚辞喉结滚动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
他想起陈子谦的话:“你一直这么克制,她可能会怀疑你是不是不够爱她。”
不是不够爱。
是太爱了。
爱到舍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勉强,爱到愿意等,哪怕等得自己备受煎熬。
车子驶入安家老宅的车道时,安以诺还没醒。许砚辞停好车,轻声唤她:“以诺,到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茫然了几秒,才聚焦:“唔……我又睡着了?”
“嗯。”许砚辞解开安全带,“很累吗?”
“不知道。”安以诺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就是总觉得睡不够。可能前两年绷得太紧了。”
许砚辞下车,绕到她这边帮她开车门。她下车时脚步有些虚浮,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腰。
隔着丝绒布料,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温度和曲线。安以诺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借着她的力道站稳。
“谢谢。”她小声说,站直后便不着痕迹地拉开了距离。
许砚辞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的体温:“早点休息。”
两人走进老宅,管家陈伯还在等门。安以诺道了晚安,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许砚辞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走向自己的客房——是的,即使现在安家上下都已默认他们的关系,他依然住在客房。
浴室里,热水冲在背上时,许砚辞闭上眼睛。
脑海里是今晚她睡着的样子,是她丝绒长裙下的曲线,是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身体很诚实地有了反应,他苦笑,调低了水温。
冰冷的水流暂时浇灭了生理的躁动,但心里的那份渴望,却像深海的暗涌,无声而持久。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等下去。
但不是现在。
至少要等她不再一上车就睡着,不再回避他的触碰,不再用疲惫当作拉开距离的理由。
擦干身体时,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三十岁的男人,眼里有欲望,也有克制。
手机震动,是陈子谦发来的消息:「安全送到了?她醒着吗?」
许砚辞回复:「送到了,又睡着了。」
陈子谦:「……兄弟,我真心疼你。要不我给你寄点凉茶?降降火。」
许砚辞失笑,回复:「不用,我还好。」
陈子谦:「好个屁。不过说真的,以诺会不会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一直嗜睡,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许砚辞怔了怔。这个问题他其实想过,但每次提起,安以诺都说只是累,休息就好。
他想了想,回复:「我找机会跟她说。」
放下手机,许砚辞走到窗前。老宅的夜晚很安静,远处能听见隐约的海浪声。
他知道,有些事需要改变。
但不是强迫,而是引导。
就像潮水,有它自己的节奏。他要做的,不是强行推波助澜,而是等待合适的时机,顺应那股自然的引力。
窗外,月色皎洁。
他知道,有些浪潮终将到来。
在那之前,他愿意继续做一个耐心的守望者。
即使这份等待,有时会让他痛苦得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