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南丫岛下了一场小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给老屋的院子洗出一片清新的绿意。雨停时,天边挂起一道淡淡的彩虹,海面上雾气氤氲,像幅水彩画。
安以诺从工作室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她揉着发酸的眼睛走下楼梯,看见许砚辞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
“忙完了?”许砚辞放下书,抬头看她。
“嗯。”安以诺打了个哈欠,“腰快断了。今天在人台前站了整整八个小时。”
许砚辞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揉腰:“说了让你定时休息,就是不听。”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恰到好处。安以诺舒服地眯起眼,靠在墙上:“一画图就忘了时间……不过今天进度不错,秋季系列的第一件成品快出来了。”
“那就好。”许砚辞看着她疲惫但满足的神情,心里软成一片,“饿了吧?陈伯送了晚饭来,在厨房温着。”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安以诺是真的饿了,埋头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一碗汤。许砚辞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她吃饭时总是很专注,像在完成一件重要的事。
饭后,许砚辞收拾碗筷,安以诺说累了,先上楼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十点了。她穿着棉质的睡裙,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一边走一边用毛巾擦着。经过许砚辞房间时,她习惯性地往里看了一眼——灯亮着,但没人。
她也没多想,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推开门,按亮灯,走到床边坐下,准备吹头发。
然后她就听见了脚步声。
转头,看见许砚辞正站在她房间门口,手里拿着吹风机,表情有点……微妙?
“你怎么……”安以诺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她看着许砚辞,许砚辞也看着她。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槛,气氛有些微妙地凝固了。
几秒钟后,安以诺眨了眨眼,迟疑地问:“你……进来干嘛?”
许砚辞的眉毛挑了起来。他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然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安以诺,”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你什么时候能把我记起来?”
“啊?”安以诺一脸茫然。
许砚辞把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上,双手撑在床上,俯身看着她:“在巴黎的时候,我们是怎么睡的?”
安以诺的脸瞬间红了。她想起来了——在巴黎的酒店,那两晚他们都是睡在一起的。不止是睡在一起,还……
“这才回来第二天,”许砚辞继续“控诉”,语气里带着委屈,“你就把我‘分房’了?自己洗完澡就回屋,看都没看我一眼。安设计师,你属鱼的吧?记忆只有七秒?”
安以诺的脸更红了。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只是……习惯了。从巴黎回来,回到熟悉的环境,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太自然而然了。她忙了一天,满脑子都是设计图,真的完全忘了在巴黎的“热度”。
“我……”她小声说,“我就是……忘了……”
“忘了?”许砚辞挑眉,“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
他忽然直起身,开始脱外套。安以诺吓了一跳:“你干嘛?”
“干嘛?”许砚辞把外套扔在椅背上,理所当然地说,“睡觉啊。既然你忘了,那我就提醒提醒你——在巴黎,我们是一起睡的。在香港,也应该一样。”
他说着,竟然真的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还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安以诺坐在床边,看着已经躺下的许砚辞,整个人都懵了。
“你……”她张了张嘴,“这是我的床……”
“我知道。”许砚辞侧过身,撑着脑袋看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现在也是我的了。”
安以诺的脸烫得能煎鸡蛋。她看着许砚辞理直气壮的样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你回自己房间去……”
“不回。”许砚辞斩钉截铁,“在巴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我回自己房间?”
“那……那是在酒店……”
“所以酒店的床能一起睡,家里的床就不能?”许砚辞的逻辑无懈可击,“安以诺,你这区别对待太明显了吧?”
安以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她看着许砚辞,他穿着家居服,头发还有点湿,眼睛里全是笑意和温柔,但表情却很坚持。
她忽然意识到,他这次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逗她,而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同床共枕”了。
“我……”她低下头,手指绞着睡裙的衣角,“我就是……不习惯……”
“那就习惯。”许砚辞的声音放柔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以诺,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不是试试看,不是暂时,是认真的在一起。那就应该像所有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一起睡觉。”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今天真的很累,或者真的不想,我可以回自己房间。但你至少要记得,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不要再下意识地把我推开,好吗?”
安以诺看着他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逼迫,只有温柔的期待和一点点的……受伤?
她心里一软。
是啊,在巴黎的时候,她明明已经接受了,回应了,甚至主动拥抱了他。可一回到香港,一回到熟悉的环境,她又下意识地回到了原来的模式——自己睡自己的房间,自己过自己的生活,把他隔绝在外。
这对许砚辞来说,确实不公平。
“对不起。”她小声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习惯了。”
“我知道。”许砚辞笑了,捏了捏她的手,“所以我来帮你改习惯。”
他掀开被子另一侧,拍拍身边的位置:“来,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工作呢。”
安以诺咬了咬唇,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慢慢躺了下去。床垫因为她躺下而微微下陷,她能感觉到许砚辞身体的温度和气息。
许砚辞关掉床头灯,房间里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和远处海浪的轻声。
他侧过身,很自然地把手臂伸过来,让她枕着。安以诺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这个姿势在巴黎的时候也有过,不算陌生。
“冷吗?”许砚辞低声问。
“不冷。”
“那睡吧。”
房间里安静下来。安以诺闭上眼睛,能听见许砚辞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透过睡裙传到她颈后。
真的很不一样。
和一个人睡,原来是这样感觉。不是孤单的,不是冷的,而是……安心的。
“砚辞。”她忽然小声叫他。
“嗯?”
“我以后……会记得的。”
许砚辞低低地笑了,胸腔的震动传到她耳边。他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声音闷闷的:“好。这次我脸皮厚点,帮你记着。下次你要是再忘,我就直接把你抱过来了。”
安以诺脸一红,但心里却是甜的。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窗外,月光静静洒在海面上。远处有渔船的灯火,像海上的星星。
许砚辞搂紧怀里的人,心里满足得像被填满了。他知道安以诺需要时间适应,需要慢慢改变习惯。但他不想等了,不想再让她有后退的机会。
在巴黎的时候,他等到了她的回应。
现在,他要让这个回应变成日常。
脸皮厚就脸皮厚吧。
反正这辈子,他是赖定她了。
安以诺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许砚辞借着月光,看着她安睡的侧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晚安,我的设计师。
愿你梦里,也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