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顶级月子中心回到浅水湾别墅那天,阳光格外眷顾,将海面与白色建筑都镀上了一层暖金。
安以诺的气色已与月子里判若两人。精心调养的成效显现在她白皙透亮的肌肤上,曾经因孕期和手术消耗而过分纤瘦的脸颊丰润了些,眉眼间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神采,只是沉淀了一层初为人母的、更温润柔和的光晕。她穿着舒适的浅米色针织长裙,外搭同色系开衫,长发松松挽起,抱着裹在柔软襁褓里的安承屿下车时,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静谧的光华里。
许砚辞小心地护在她身侧,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肘弯,另一手早已准备好挡在她头顶,隔绝并不存在的海风。他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她身上,细细逡巡,确认她步履安稳,气息匀长。
踏入久违的家门,温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安以诺很快发现了不同。
客厅里原本临窗放置着她的画架、颜料推车和灵感板的角落,此刻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厚绒毯的躺椅和一张放满绿植与养生读物的矮几。通往二楼书房兼临时工作室的楼梯口,立着几个已封好的纸箱,上面贴着清晰的标签:“安家老宅·画具”、“安家老宅·设计资料”。
安以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许砚辞。
许砚辞接过她怀中的安承屿,递给身后跟来的阿姨,然后才揽住她的肩,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你的那些东西,我让二哥派人来打包好了,下午就送回老宅的花园工作室。那里阳光好,空间大,设备也更全,你想工作时随时可以回去,或者让艾米丽把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补充道:“但在这里,小七,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彻底放松、静养的环境。工作室的紧张节奏和满屋的颜料纸张气味,不适合你现在长期待着。我已经请设计师重新规划了一楼的阳光房,改成你的休闲阅读区,也会布置一个简单的画板角落,供你偶尔随笔。但主要的创作,我们还是放在老宅那边,好吗?”
他的话语体贴周全,逻辑清晰,将她的健康和舒适放在首位,几乎让人无法反驳。但安以诺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掌控意味。那些打包好的箱子,那个被重新定义功能的空间,无一不在宣告:在这栋属于他们的房子里,许砚辞将主导她康复期的生活形态。
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感觉已经好多了,精力正在恢复,偶尔画几笔根本不成问题。但看着许砚辞眼底那片深沉的、不容动摇的关切,以及他略显紧绷的下颌线,她忽然意识到,这次的“安排”,或许不仅仅是为了她的身体,更是他内心某种不安的投射。他需要一种绝对的、可视的“控制感”,来确保她不会再因为任何“计划外”的消耗而出现风险。
这时,安景和也到了,他是来接那批打包好的物件的。看到妹妹气色红润,他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拍了拍许砚辞的肩膀:“都收拾好了?动作挺快。老爷子老太太听说你把承屿的姓定了,又看到小七恢复得这么好,可是把砚辞你夸了又夸。”他语气轻松,透着全然的信任,“家里的事,你安排,我们放心。”
安景和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如今安家对许砚辞的彻底认可与交付。因着安承屿姓“安”这一决定,以及许砚辞在安以诺孕期和生产过程中表现出的那种近乎燃烧自我的守护,安家上下对他的信赖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们似乎默认了,在关乎安以诺健康福祉的事情上,许砚辞拥有最高的“话语权”和“执行权”。
安以诺看着二哥对许砚辞全然支持的态度,再看看许砚辞平静却坚定的侧脸,忽然觉得,在这个自己熟悉的家里,某种“主动权”正在悄然转移。不是被迫的,而是被她最爱的两个男人,以一种“为她好”的、密不透风的方式,共同移交到了许砚辞手中。
她心里有些微妙的情绪,不是生气,更像是一种夹杂着无奈、被宠爱着的甜蜜,以及一丝丝对“失控”的茫然。
日子在许砚辞精心打造的“完美休养环境”中平稳滑过。安以诺的身体一天天强健起来,充沛的精力开始不甘于只是晒晒太阳、看看书、逗逗孩子。某种被压抑了许久的、属于年轻妻子的渴望,也在悄然复苏。
夜晚,哄睡了安承屿,这个小家伙果然如安以诺孕期一般“乖巧”,吃了睡,睡了吃,极少哭闹,仿佛知道不能给父母添太多麻烦,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安以诺沐浴后,带着一身清新的水汽和暖香,蹭到正在看书的许砚辞身边。
她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后背,手指不安分地在他睡衣纽扣间滑动,声音拖得又软又长,带着明显的暗示:“砚辞……都好久了……”
许砚辞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合上书,转过身,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却带着清晰的克制:“小七,你身体还在恢复期,不能太累。”
“我早就好了!”安以诺仰起脸,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久违的娇嗔,“医生都说恢复得很好。而且……我想你了。”她故意将“想”字咬得暧昧,手指攀上他的脖颈,主动去寻他的唇。
许砚辞呼吸微促,却偏头避开了那个吻,只是将她搂得更紧些,下巴抵着她头顶,声音有些发哑:“再等等,乖。你忘了上次……”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上次的“意外”,那九个月的煎熬和最后那一刀,是他心头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也是悬在他欲望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安以诺不依,在他怀里扭动,用尽她擅长的撒娇伎俩,蹭他,亲他脸颊,软语央求。她知道许砚辞一向最吃她这套。
然而这一次,许砚辞的意志却如同被浇筑了钢铁。他任由她闹,手臂却稳稳地圈着她,不让她有进一步动作的可能。等她闹得有些气喘了,他才无奈地叹口气,捧住她的脸,额头相抵,眼神深邃而认真:“小七,听我说。不是不想,是不能。你明白吗?我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点可能伤害到你的风险。我们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他甚至搬出了一个让安以诺哭笑不得的理由:“而且……我年纪也不小了,得注意‘休养生息’。” 这话配上他那张依旧英俊、只是多了几分沉稳气度的脸,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安以诺瞪大眼睛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经在巴黎公寓、在上海家中、甚至不久前还曾情动难抑的许砚辞。现在的他,冷静、克制,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最终,她的撒娇攻势败下阵来。许砚辞的坚持如同柔软的铠甲,将她的热情温柔而坚定地隔绝在外。他只是拥着她,像哄孩子一样轻拍她的背,直到她带着一丝挫败和不满,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而许砚辞,在确认她睡熟后,才会轻轻起身,去浴室冲一个时间略长的冷水澡,或者站在窗边,望着夜色中的海面,静静平复身体里那些被强行镇压下去的躁动。
偶尔,当他确认安以诺状态极佳,心情也很好,而他自己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时,他才会允许一些有限的亲密发生。但即便如此,他也谨慎得如同在拆解一枚精密炸弹。每一个步骤都缓慢而克制,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随时准备停下。安全措施更是做得滴水不漏,仿佛那不是情爱的自然延伸,而是一项需要严格操作规程的精密实验。
安以诺有时会故意在事后调侃他:“许先生,你现在像个严防死守的质检员。”
许砚辞则会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吻着她的鬓角,低哑地回答:“嗯,只对你。这辈子,只对你这一件‘珍品’如此。”
他的爱意从未减少,甚至更加浓烈深沉。只是表达的方式,从曾经的灼热急切,变成了如今细水长流般的、以绝对安全为前提的守护。他将欲望锁进理智的牢笼,将冲动驯服为小心翼翼的触碰。
而那个小小的安承屿,则在这样的氛围里,安然成长。他延续了在母腹中的“乖巧”,除了基本的生理需求,很少哭闹,大多时候是睁着酷似安以诺的清澈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被爸爸保护得密不透风的世界,然后在奶香和宁静中,沉入无忧的睡眠。
浅水湾的别墅,成了许砚辞为安以诺精心打造的、安全舒适的茧房。他在里面扮演着绝对可靠的守护者、偶尔“不近人情”的监管者,以及深情却极度克制的丈夫。而安以诺,则在被充分呵护的同时,也开始学习适应这种带着甜蜜束缚的、以“安全”为最高准则的新生活。
她知道,那道因恐惧而竖起的屏障,需要时间和她持续的“健康无恙”,才能慢慢消融。而在这之前,她愿意配合他的“质检”,享受这份或许有些过度、却绝对真诚的守护。只是心底那份属于年轻妻子的、对亲密无间的渴望,偶尔还是会像羽毛般轻轻挠过,提醒着她,某些“正常”的夫妻生活,似乎还需要等待一个恰当的、被许砚辞严格认可的“解禁”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