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星辰传媒的大楼,许砚辞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一丝微妙的不同。那些曾经似有若无、萦绕在他周围、来自年轻女孩们过分热切或试探的目光,几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也更加疏离的尊重——那是下属对上级、员工对公司决策层应有的态度。
偶尔遇到几个年轻的女练习生或新入职的艺人助理,她们依旧会恭敬地喊一声“许总”或“许老师”,眼神里或许还残留着对昔日影帝的崇拜,但那份崇拜被妥帖地包裹在职业礼仪之下,不再掺杂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跃跃欲试的亲近。
许砚辞心里明白,这要归功于两件事。
第一,自然是那天他丢下一切、毫不迟疑地冲出练习室去追安以诺的“壮举”。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当天就在公司内部以光速传开了。版本可能略有出入,但核心事实清晰无比:许总那位美丽优雅的太太来公司,疑似撞见许总被年轻女孩围绕,当即“生气”离开,而向来沉稳的许总则瞬间方寸大乱,丢下所有工作,上演了一出“紧急追妻”。这个故事完美印证了外界关于许砚辞“宠妻狂魔”、“家庭第一位”的所有传闻,同时也向所有员工传递了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这位许总,公私分明,且家庭关系稳固如磐石,任何非分之想都是自讨没趣。
第二,则是安景轩随后在公司管理层内部会议上,看似不经意实则掷地有声地强调的“职业规范”。他并没有指名道姓,但话语里的警示意味十足:“星辰传媒是大家实现梦想、成就事业的地方,不是搞歪门邪道、攀附关系的名利场。公司的资源分配、机会给予,永远只凭实力和业绩说话。任何人,尤其是管理层,都必须以身作则,保持专业和界限。任何试图通过非正当手段接近高层、谋求特殊关照的行为,公司不仅绝不姑息,还会追究到底。” 这番话被迅速传达至各部门,无异于一道无形的“防火墙”。
效果是显着的。许砚辞现在走在公司里,终于可以挺直腰板,不必再时刻提防着从哪里冒出来的“意外”或“热情”。他可以真正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专注于项目评估、艺人发展规划这些他正在努力学习并试图贡献价值的领域。
这天下午,他又一次被安景轩叫到办公室讨论一个新综艺的策划案。谈完正事,安景轩靠在他的老板椅上,转着手中的钢笔,看着对面明显神态轻松了许多的许砚辞,嘴角勾起一抹惯常的、带着调侃意味的笑。
“怎么样?许总,现在是不是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也带风了?” 安景轩戏谑道。
许砚辞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坦然点头:“是清净多了。多谢小哥……嗯,虽然那天你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哎,话不能这么说。”安景轩摆摆手,一脸“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把小七叫来,你能那么快、那么彻底地解决这个隐患?现在多好,一劳永逸。” 他顿了顿,摸着下巴,故作疑惑状,“不过话说回来,许砚辞,我有点想不通啊。”
“嗯?”许砚辞抬眸。
“你说,我这条件,哪里比你差了?”安景轩坐直身体,扳着手指头数,“黄金单身汉,三十五岁,正值壮年;公司老板,身家……唔,还算可以吧?成熟稳重,见多识广,长得嘛……” 他对着旁边的玻璃窗理了理头发,自恋道,“也算是一表人才吧?论年龄,我还比你大一岁,按理说应该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才对啊。怎么那些小姑娘,就只盯着你这个已婚人士扑,对我这个优质单身汉就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呢?难道是我平时太严肃了?”
许砚辞看着安景轩那张英俊却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眼神里时不时闪过狐狸般精光的脸,再配上他此刻故作深沉的姿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位爷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这叫“严肃”?他这叫“成熟稳重”?
许砚辞清了清嗓子,努力憋住笑,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着安景轩,然后慢悠悠地开口:“小哥,恕我直言。你这长相吧……确实没得挑,比很多明星都强。但这气质……”
“气质怎么了?”安景轩挑眉。
“你这气质吧,太‘活’了。”许砚辞斟酌着用词,“眼睛里总带着点算计……哦不,是精明,还有那种‘我看透你了’的玩味。笑起来吧,又有点邪气,不像个好人。小姑娘看了,可能会觉得你很有魅力,很神秘,很刺激……但绝对不敢轻易靠近,更别说‘扑’上来了。因为你看起来就像那种……把人心玩得团团转,自己却片叶不沾身的主儿。危险系数太高。”
他总结道:“所以,不是你没魅力,是你的魅力太有攻击性,太‘不安全’。像我这种,” 他指了指自己,故意做出沉稳可靠的表情,“看起来就比较……嗯,老实,好拿捏,容易让人产生‘或许可以试试’的错觉。当然,那都是错觉。” 他赶紧补充。
安景轩被他这番“诚恳”的评价噎得一时无语,半晌才笑骂:“去你的!合着我就长了一张‘坏人脸’?还‘不安全’?我这么正直善良的商人!”
“正直善良的商人……”许砚辞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接话。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气氛轻松。话题不知不觉又转回了工作上,讨论起下半年几个重点项目的资源调配问题。
许砚辞一边听着安景轩的分析,一边看着对方在谈及工作时那专注而锐利的眼神,与刚才嬉笑怒骂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忽然有些走神,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又有点好奇的念头。
像安景轩这样的人,看似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实则心思深沉,眼光毒辣,掌控欲强。他习惯了站在高处,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那么,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一个能让他动心、甚至能打破他这副游刃有余面具的女人,会是什么样?
他会怎么追求对方?还会是这副玩世不恭、一切尽在掌控的样子吗?还是说,也会像自己当初追小七那样,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甚至可能……笨拙?
这个想象让许砚辞觉得莫名有趣,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期待。毕竟,看这位总是调侃自己、运筹帷幄的大舅哥如果陷入情网,肯定会是年度最佳大戏。
他一时没忍住,在安景轩停下来喝水的间隙,带着点试探和戏谑,开口问道:“小哥,我有个问题,纯属好奇哈。”
“嗯?说。”安景轩放下水杯。
“就是……假如说,我是说假如啊,”许砚辞斟酌着措辞,“你以后要是遇到了喜欢的女生,会是什么样的?会怎么追人家?也像你现在这样……呃,这么‘有策略’吗?”
安景轩正在翻文件的手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许砚辞,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眯了眯,里面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许、砚、辞。”他一字一顿,语气危险,“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活泼’了啊?之前装得一副正经稳重的样子,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先是上班时间逃班回家‘安抚’老婆,现在又操心起你大舅哥的感情生活了?怎么,想给我当红娘?”
许砚辞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刚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安景轩扬声。
门被推开,安以诺走了进来。她大概是顺路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夹,看到许砚辞也在,微微有些意外,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砚辞也在?在谈事情吗?”
许砚辞还没来得及说话,安景轩就先一步开口,语气里满是“告状”的意味:“小七,你来得正好。管管你家这位,现在胆子肥了,不仅工作时间思想开小差,还开始琢磨着要给我当红娘,打听起你小哥我的感情隐私来了。你说他是不是闲的?”
“你家这位”这个称呼,让许砚辞头皮一麻。安景轩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安以诺闻言,目光在许砚辞瞬间有点僵硬的脸上转了转,又看了看自家哥哥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心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她忍不住抿唇笑了,却没有接安景轩的话茬去“管”许砚辞,只是将手里的文件夹放到安景轩桌上,声音温和:“二哥让我把这个项目的补充材料拿给你。你们继续聊,我不打扰了。”
她既没有帮哥哥“讨伐”丈夫,也没有为丈夫“辩解”,只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同时用行动表示“你们的‘官司’自己解决”。
许砚辞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安以诺一眼。还是他的小七好,永远知道怎么给他解围,又不让他难堪。
安景轩看着妹妹这“不偏不倚”的态度,啧了一声,也没再继续揪着许砚辞不放,拿起文件夹翻看起来,只是嘴里还不忘嘀咕一句:“女生外向啊……”
安以诺假装没听见,对许砚辞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晚上早点回家吃饭。”
“好。”许砚辞连忙应道。
安以诺离开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安静了一瞬。许砚辞摸了摸鼻子,识趣地不再提刚才那个“危险”的话题,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工作文件上。
安景轩也恢复了工作状态,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只是眼角余光扫过许砚辞时,那抹惯常的戏谑里,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许砚辞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好奇心害死猫。这位大舅哥的玩笑,以后还是少开为妙。至于他的感情世界?那绝对是龙潭虎穴,自己这点道行,还是别去窥探了。
眼下这清净的职场环境来之不易,他可要好好珍惜。至于当“红娘”什么的……算了算了,保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