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空气紧绷如弦。
杜邦队长接过巡捕递来的证物袋,金属胶卷盒在掌心冰凉。他当众打开,微型胶卷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拿放大镜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的嘈杂。
懂日语的警员快步上前,便携观片器展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当第一张底片投影出来时,大厅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那是“霓裳”照相馆暗房的内部照片,工作台上散落的器材清晰可见。
“这、这是……”南造云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这是从侧门花盆里发现的匿名投递。”巡捕大声报告,“附条写着‘真相在此,霓裳照相馆’。”
杜邦队长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立刻封锁霞飞路霓裳照相馆!所有人等,一律扣押!”
命令通过步话机传出,电流杂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南造云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踉跄后退,木屐在光洁的大理石上划出刺耳声响。
“假的……都是假的……”她喃喃道,随即尖声嘶吼,“这是栽赃!是‘幽灵’的阴谋!”
“够了!”法国总领事的声音从二楼传来。这位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外交官缓步走下楼梯,手杖叩击地面的声音节奏分明,“在我的领事馆,用伪造的证据构陷我国外交官——南造云子女士,这就是贵国的外交礼仪吗?”
他的法语带着勃艮第口音,每个字都像淬过冰。宾客们自动让开一条路,水晶吊灯的光芒在他银白的头发上跳跃。
“总领事阁下,请听我解释——”南造云子还想挣扎。
“解释什么?”总领事打断她,手杖重重一顿,“解释你们如何伪造照片?如何模仿签名?还是解释——”他指向刚被送进来的搜查报告,“这个所谓的照相馆,根本就是贵国特高课的伪造工坊?”
一名警员适时递上刚冲洗出来的搜查照片。照片上,霓裳照相馆暗房里堆满专业设备,墙上的化学药剂架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记者们的相机快门声爆响如雨。劳尔挤到最前面,高声提问:“南造云子女士,你是否承认下令伪造证据?”
“你这是诽谤!”南造云子失控地尖叫,和服袖口剧烈颤抖。
“那么请解释这个。”杜邦队长举起胶卷盒,抽出其中一张放大照片——那是文件草稿页脚的特写,一行细小的日文备注在投影下无所遁形:“云子大佐指示:注意模仿杜邦三月签名笔锋。”
翻译的声音清晰传遍大厅。
死寂。
然后哗然如洪水决堤。
“她承认了!”
“真是特高课伪造的!”
“无耻!卑鄙!”
南造云子猛地捂住耳朵,精致的发髻散落下一缕黑发。她环顾四周,看见的全是鄙夷、愤怒、幸灾乐祸的目光。那些曾经对她毕恭毕敬的外交官,此刻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堆垃圾。
“带走。”杜邦队长一挥手。
手铐合拢的金属脆响惊醒了她。南造云子突然疯狂挣扎,用日语嘶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帝国大佐!我是影佐将军的人——”
“现在你谁都不是。”杜邦队长冷冷道,示意警员押送。皮鞋踏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沉重而整齐,渐渐消失在侧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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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机关,影佐祯昭办公室。
檀香燃尽,灰白的香灰在铜炉里堆积。影佐祯昭坐在暗影中,手中的电报纸已经被揉皱。
门被推开,南造云子踉跄进来。她仍穿着那身墨色和服,但衣襟凌乱,脸上精致的妆容被泪痕晕开。
“将军……”她的声音嘶哑。
影佐祯昭缓缓抬头。昏黄的台灯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镜片后的眼睛冷得像冬日冻湖。
“你知道东京发来多少封电报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外务省三封,军部两封,连参谋本部都来过问——问我手下的特高课负责人,为什么会在法国领事馆闹出这种丑闻。”
南造云子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属下……属下是为了抓捕‘幽灵’……”
“抓捕‘幽灵’?”影佐祯昭猛地站起,木屐踩踏地板的声响在寂静中炸开,“用伪造证据?在各国使节面前?你抓到了吗?‘幽灵’在哪里?!”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报纸,狠狠摔在南造云子面前。头版头条的黑色大字触目惊心:《特高课伪造门——帝国之耻》。
“看看!全世界都在看帝国的笑话!”影佐祯昭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法国总领事刚才亲自来电,要求严惩肇事者。英国、美国、甚至德国大使馆都来‘关切’此事。你告诉我——这就是你为帝国做的贡献?!”
南造云子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她能闻到报纸油墨刺鼻的气味,混合着地板蜡的淡香,还有影佐祯昭身上越来越浓的杀气。
“将军……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抓到‘幽灵’……”
“机会?”影佐祯昭冷笑,缓缓抽出军刀。刀身在灯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你唯一的机会,就是体面地离开上海。”
他将一份调令扔在地上。纸张飘落的声音轻得残忍。
“即日起,撤销你一切职务。回国接受审查。”影佐祯昭背过身去,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在你离开前,写一份完整的报告——把所有责任,都写清楚。”
南造云子猛地抬头:“将军!这不是我一个人的——”
“这是命令。”影佐祯昭打断她,声音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卫兵进来,无声地架起瘫软的女人。军靴踏过地板的声响渐渐远去,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影佐祯昭独自站在窗前。远处,法国领事馆的灯火依旧辉煌,仿佛在嘲讽他的失败。他摘下眼镜,用力捏了捏鼻梁。
电话响了。他接起,是东京的加密线路。
“哈依……是的,已经处理……责任完全在南造云子个人……哈依,一定严肃整顿……”
挂断电话时,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更深层的恐惧——那个从未露面的“幽灵”,仅仅通过一次反击,就毁掉了他手下最得力的特务头子,还让帝国在国际上蒙羞。
窗外,夜雾渐浓。上海滩的灯火在雾气中晕开,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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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轩阁楼。
茯苓放下手中的《字林西报》。头版刊登着南造云子被撤职调离的消息,配图是法国领事馆酒会当晚的混乱场面。
晨光透过窗棂,在报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能看见油墨未干的字迹微微反光,能闻到报纸特有的纸张与油墨混合的气味。
姚姐推门进来,端着的茶盘里,新沏的龙井飘出袅袅清香。
“结束了。”姚姐轻声说。
茯苓没有回答。她望向窗外,梧桐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远处的黄浦江上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是的,这一局结束了。
但上海滩的暗战,永不会真正结束。
【成功粉碎敌方重大政治阴谋,揭露并清除高价值敌对目标(南造云子),有效维护抗日力量安全与国际声誉,对敌特机构造成沉重打击,战略影响深远。功勋+1000。】
【检测到宿主功勋值已达升级门槛(8510\/8500),且核心事件已完结,满足升级条件。系统升级即将启动……】
系统的提示音庄严响起,功勋栏的数字最终定格。
茯苓端起茶杯,温热的瓷壁透过指尖传来暖意。她轻轻吹散茶汤上的热气,目光沉静如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