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吹得国子监的树影如同群魔乱舞。
吴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朱梦寒的小院之外。
他没有翻墙,而是站在门前,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她一定没睡。
果然,没过多久,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朱梦寒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色长裙,散乱的青丝也重新梳理整齐,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依旧红肿,布满了血丝。
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如同一个精致的木偶。
“你还回来做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空洞。
吴悠看到,她身后的房梁上,那条白绫,已经不见了。
他心中微微一松。
吴悠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那枚留影石,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
朱梦寒看着这枚散发着微光的晶石,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就是这东西,将她一生的清誉,毁于一旦。
“朱姨,你看。”
吴悠当着她的面,将灵力注入留影石。
那幅刺眼的画面,再次投射在院墙之上。
吴悠鬼鬼祟祟从院门离开的身影,清晰可见。
朱梦寒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泪水无声地滑落。
然而,下一刻,她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她猛地睁开眼。
只见吴悠在她的注视下,五指用力,那枚坚硬的留影石,竟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粉末从他指间滑落,被夜风一吹,消散无踪。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朱梦寒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吴悠那双平静而坚定的眼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朱姨,我说过,天亮之前,会给你一个交代。”
吴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抚平一切创伤的力量。
“源头,我已经毁了。”
“但这,还不够。”
他看着朱梦寒,认真地说道:“他们让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就要让他们,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明天一早,京城会有一场大戏。”你只需等着看。
“届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那场戏吸引,再不会有人记得今夜这点腌臜事。”
朱梦寒的嘴唇颤抖着,她想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想问明天会发生什么。
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十年了。
自丈夫战死沙场,她便将自己封存于冰壳之下,隔绝了所有善意,也抵御着所有恶意。
她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
直到今晚,那铺天盖地的脏水,终于压垮了她最后一丝伪装。
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甚至想一死了之的时候。
是他,用最强硬的姿态,撕开了笼罩她的黑暗。
他不止为她挡风雨,竟还要去掀翻整片风雨的源头!
吴悠沉默片刻,答非所问:“朱姨你丈夫,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坚定。
“英雄不该流血又流泪,英雄的遗孀,更不该被人如此欺辱蒙尘。”
“我做这些,无关好坏,只为公道。”
这个回答,远比一句简单的“你是好人”,更让朱梦寒心神剧震。
吴悠上前一步,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冰冷的泪痕。
那温热的触感,让朱梦寒僵住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
一股久违的暖意,顺着那点接触,蛮横地冲进了她冰封十年的心底。
“朱姨,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吴悠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
“以后,有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仿佛拥有击碎一切的力量。
朱梦寒再也无法抑制,十年来的委屈、孤独、痛苦与此刻的感动交织在一起,化作决堤的泪水。
但这一次,泪水中没有了绝望。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进去吧,夜深了。”
吴悠收回手,声音恢复了柔和。
“好好睡一觉,等太阳升起,一切都会不一样。”
朱梦寒默默转身,走回屋内,关上了房门。
吴悠在院中又站了片刻,确认屋内气息平稳,再无异动,这才转身,身影融入夜色。
朱姨的心结,解开了。
接下来,该去欣赏他为柳家父女,精心准备的开场大戏了。
......
另一边,公主府。
书房内,黎清月单手支颐,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面前堆积如山的情报,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个登徒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查柳如烟的行踪......还限定两个时辰,他当本宫的密谍司是他家开的?”
“地址告诉他了,一句话没交代完,竟敢直接掐断本宫的传音!”
她越想越气,手边的狼毫笔被她“啪”地一声,生生拗断。
“公主。”
婉清推门而入,看见黎清月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查得如何?”黎清月抬眸,语气不善。
“回公主,都清楚了。”
婉清递上一份卷宗,轻声汇报道:“柳如烟一直待在大皇子的西山居,并未外出。至于吴悠公子……他从天香楼离开后,去向不明,再出现时,便是在国子监朱梦寒的院子,一刻钟后离开。”
黎清月接过卷宗,目光一扫,便定格在了关于天香楼外墙留影石的记载上。
当她看完那光影画面的描述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混账东西!”
黎清月一把将卷宗摔在桌上,凤眸中怒意升腾。
她气的不是什么“丑闻”,而是柳如烟这种下作的手段,更是气吴悠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竟敢不第一时间来找她!
他把本宫当什么了?
一个随叫随到的情报贩子吗?
出了事,不想着动用本宫的力量,反而自己一个人跑去逞英雄?
他是不是忘了,他这条命,早就不止是他自己的了!
婉清看着自家公主气得胸口起伏,心中暗叹。
嘴上说得再狠,心里比谁都紧张。
“公主,那......我们是否需要做些什么?”
“做什么?”
黎清月冷哼一声,重新坐下,恢复了那份慵懒的高傲。
“人影都找不到,还能做什么?让他自己折腾去!”
“等他撞得头破血流,自然会哭着滚回来求本宫!”
话虽如此,她那敲击桌面的指尖,却愈发急促,泄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她倒要看看。
这个总能带给她意外的登徒子,这一次,要如何翻盘!
意料的登徒子,这次,要如何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