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着7月21日7时05分32秒。
不知从何时开始，根本不需要手机闹铃提醒，生物钟就像某种设置好的运行程序让陈庆森在同一时间醒来。
拉开窗帘，久违的阳光隔着落地窗投射进来，将客厅渲染成一片璀璨的橙黄。
“临江早间新闻提醒您，台风橙色预警特报，强热带风暴级台风荷莱预计明日将给本市带来特大暴雨，届时风力可达13级以上，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洪防涝准备，非必要不出行……”
手机新闻中播报着台风预警，很难想象现在还是艳阳高照的临江，将在24小时后迎来历史性的特大暴雨。
昨天的实验结束之后，赵可乐提到暴雨很可能是虫洞打开的一个特殊条件，那明天毫无疑问就是验证的最好时机。
只是新闻中提到台风荷莱会引起13级以上的强风，陈庆森记忆中曾经在2019年经历过一次，那时候连街上的树木都被吹倒了好几颗，在这种情况下无人机显然无法带着东西在江面上飞行。
看来这件事还要和赵可乐再商量一下才行。
距离约定8点的集合时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赵可乐要从轩宇大学赶到临江大桥，这时候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这家伙今天倒是很安静，不像昨天通宵给陈庆森发了一大段虫洞建模的分析结果，然后更是早晨刚过6点就精神抖擞地打来了电话，大概昨天一整天的实验下来也疲惫了吧，毕竟赵可乐也不是铁人。
拨打电话，滴滴的声响持续到了近35秒时才接通。
“喂，庆森，怎么了？”电话那头赵可乐的声音像是刚刚睡醒。
“你看新闻没有，明天有特大暴雨，正好符合你说的天气条件。但是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啊，那么大风，无人机可能开不到江面上去吧。”
“……你等等，庆森，我有点没搞明白”，赵可乐的语气中透露着深切的迷茫，“特大暴雨我知道啊，明天台风二次登陆，但你说的无人机是什么情况？还有什么天气条件，怎么听着像做实验一样？”
陈庆森陷入了沉默，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蔓延滋生。
“可乐，我问你件事，我们昨天去干什么了？”
“昨天？不是晚上小喝了点吗，才这点你就喝断片了？不过说实话，现在年纪是大了啊，我刚起来都感觉头晕，不复当年勇了啊”，赵可乐用平常的语气说着，“要不是今天下午学校还要开会，我根本不想起来。”
“我们白天没在临江大桥做过实验？”
“你说什么胡话呢？临江大桥也太远了吧，再说了我学物理的做实验就算了，你学法律也做实验？哦，我知道了，昨晚酒局的社会实验是吧，我就说你小子观察得挺仔细。”
记忆又遭到了篡改。
在赵可乐的印象中，昨天陈庆森是和他去酒馆小酌了两杯，根本没有去过临江大桥，更没有做过什么虫洞的实验。
这么说的话……
“可乐，我问你，你认识楚白桃吗？”
“……这是谁？没啥印象啊。”
“我知道了。”
陈庆森沉声应和了一句，说再多的也已经毫无意义。
“庆森，这才7点多，你要不也再回去睡会吧，突然问我一连串奇奇怪怪的问题，感觉你酒还没醒啊。”
“嗯，我没事可乐，你休息吧。”
挂断电话，陈庆森默然呆坐在沙发上，空调的冷风吹着后颈，让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从来没有人说过世界自我修复的进程会暂停，他们都太乐观了。
陈庆森一度以为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但现在看来头顶的倒计时从来没有一刻暂停过。
只是这发生得太突然了，可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赵可乐遗忘了楚白桃的存在，连同过去两天时间里他们所经历和讨论的一切都像是没发生一样。
最至关重要的虫洞实验还没有得出结论，如果没有赵可乐的理论知识和精密仪器，要怎么才能验证虫洞开启的条件，并将楚白桃安全地送回2019年？
昨天做了一整天的实验都没有任何结果，现在又缺少了赵可乐这一绝对的专业主力，只靠陈庆森和楚白桃孤军奋战，还能做到这一点吗？
陈庆森突然发觉没有任何理由足以支撑自己给出肯定的结论，决心和绝望缠绕交织在一起，随着空调的冷气吹动溢满了整个房间。
要再和赵可乐解释一遍事情的原委吗？
不行，如果这次赵可乐连楚白桃都不记得的话，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说服他，让他相信整个离奇事件的发生，而且赵可乐刚才提到他下午要去开会，一时半会肯定又联系不上。
陈庆森无端地产生了一种预感，他没有时间再去做多余的事了，赵可乐的遗忘就像是世界发出的最后通牒，或许距离楚白桃被彻底抹除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即使这次没有赵可乐，也必须搞清楚穿越虫洞的契机和条件，所以没时间在这里继续等下去了，必须行动起来，叫醒楚白桃，然后再去一趟临江大桥边。
陈庆森从沙发上站起身，正要往卧室的方向走，但没料到右脚一阵发麻，一个踉跄撞到了餐桌上，把桌面上的那一本2020年高考真题撞落在了地面。
弯腰拾起，试卷正好摊开在语文作文的那一页。
在陈庆森指尖触及书页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突兀地静止了下来。
视线瞥见了上方的文字。
“为人不可平庸，平庸则无创造，无发展，无上进；处事不可平庸，因此要有原则，有鉴识，有坚守。请以“拒绝平庸”为题，写一篇不少于800字的文章。”
等一下，2020年的作文题目不是“我想回到……”吗？
为什么会变成了“拒绝平庸”？
陈庆森下意识地继续翻动试卷，数学、英语、物理……所有科目的题目都和自己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2020年高考试卷的题目不一样了……
能够解释这点的只有一种可能性，昨天上午投入虫洞的真题真的回到了过去，历史改变了！
虫洞的那头……确实连接着2019年。